清瑜非常有重点被保护对象的自觉,对于太子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如此乖巧听话的做派,倒是让陈洪恪微微放心。为了显示亲近,清瑜不顾辛苦,非要去探望病中的皇太孙陈泽祺,太子虽然嘴上没说,看得出还是挺满意清瑜这般巴结的。
谁知本是走个过场的探病,却不期然让清瑜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清瑜跟着太子陈洪恪来到春阳殿后院的紫宸轩内时,太子妃张氏正边哭边训斥两位太医,清瑜只远远听到几句什么“又是这药方……不管用的东西反复用了做什么!?”
太子脸色也不好看,让人进去将御医们领了出来。清瑜见了一愣,那位领头的御医倒有七八分面善,略一回想,此人五官正是文太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是文太医子侄辈无疑。
太子对清瑜道:“你进去看看泽祺,顺便劝劝你婶婶。”
清瑜忙点头称是,匆匆从那两名御医身边绕了过去。
太子妃见是清瑜来了,眼泪汪汪的拉着清瑜的手,还在埋怨御医道:“说他们谨小慎微吧,他们就说要用虎狼之药吓我。让他们小心斟酌着办,他们就只会拿些医书上的老方来拖着!”
清瑜帮着张氏顺气,劝说道:“婶婶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有时候几副药下去,看上去没奏效,实际内里已经起了变化。”
张氏听着清瑜口吻,倒还真像个积年老郎中似的,想着既然来了,看看总无妨的。忙对清瑜道:“我听说感应寺的佛医是鼎鼎有名的。瑜儿既然来了,就帮着给看看。哪怕不能开方,也能帮婶婶看出些门道。到底是这些御医失责,还是我们泽祺该有此难!”
清瑜微微点头,环顾四周,见这屋子里除了烧了暖暖的地龙之外,还燃起了四个炭盆,把两间阔大的屋子弄得暖意融融的。不过显然御医们指点过,通风没有问题,清瑜也不觉得丝毫憋闷。
等清瑜挽起纱帐看向床上的泽祺时,只见皇太孙唇干气弱,面白骨瘦,分明是受了不短时间的病痛折磨。但清瑜将脉门一摸,又与太子妃递来的脉案一对,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气虚、血弱、惊风样样对得上。而御医们所开的这些药方,无一不是有名的成方。
可越是如此,清瑜便越觉得蹊跷。这样的病,莫说是在御医手下,就是市井中普通大夫来看,也不会拖延这么久不见好。难道是皇太孙得了什么奇难杂症?清瑜又回头再细心把脉,将黄疸、痘疹全都排除了,依然不得要领。
太子妃张氏见清瑜来来回回折腾,脸色却不轻松,不由得也跟着越发悬心来。过了好半晌,清瑜方才将纱帐放下,沉吟不语。张氏本是个精明女人,偏偏遇到儿子的事情就有些失了方寸,结结巴巴问道:“瑜儿……怎……怎么样?”
清瑜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羞愧道:“不瞒婶婶说,瑜儿今日有些张狂了。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学了几年,总能帮上些忙,却不料硬是看不出究竟。”
张氏听清瑜如此说,反倒没那么害怕。只要不是什么危重的消息,张氏总还能接受。
清瑜见张氏有些疲惫,天色又不早了,忙辞了出来。
新月斜挂天幕,微弱的光芒照不穿这黑暗。清瑜心中很是沉重,她刚才并没有跟太子妃说实话。虽然下手的人高明,但是清瑜传自感应寺的医术也不差。皇太孙这一遭分明是小病起头,却被人暗中下了毒!
正文 三百二十、初露端倪
谁是下毒的元凶?几乎下意识的,清瑜便想到夺嫡夺得不亦乐乎的巴王。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
首先,巴王本人不在,应陵又丢了清白。这时候巴王府还有手腕效率来做这样的事?其次,论到下毒的手段,清瑜想起那两名御医,没有人比这两人更方便更容易了。巴王若真能买通太子信任的御医,为什么不干脆毒害了太子,去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按道理说,清瑜应该立即向太子妃指出其中蹊跷,毕竟关系到皇太孙一条性命。但是,清瑜脑中闪过那张与文太医相似的脸,最后关头不得不编了个谎言。
如果这次给皇太孙下毒,不是出自太子的宿敌巴王怎么办?如果是……父王指使的怎么办?
清瑜咬着嘴唇,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推理。论起仇恨,也只有父王陈洪恺这样被姚贵妃害了终身的人,才有可能下得了这个狠手。看着太子夫妻痛苦不堪,或许父王能从中得到一丝快慰?
但是清瑜能理解,却无法苟同。怎么说,皇太孙是无辜的,他只是养育在温室里娇弱花草,哪里禁得住这样狠戾的手段摧残?如果清瑜没有猜错,是自己的父王阴谋布置了这一切,那么他又与当年的姚贵妃有什么区别?受害者变作了作恶人,这不是大快人心,这是更大的悲哀。
可是清瑜能出手阻止吗?她很难抉择。万一捅了篓子露了马脚,幕后的人真是父王怎么办?嘉王府上下的几十条人命,尤其是两个尚在稚龄的弟弟怎么办?这一刻,清瑜第一次厌倦了皇族的兄弟萧墙,难道自己也不得不在这肮脏的争斗中同恶相济?
清瑜乘轿回到西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红芳、绿翘两个丫头一路上也不敢与阴着脸的清瑜搭话。落轿时分,红芳才大着胆子去扶清瑜,小声问道:“大小姐是回八宝轩休息,还是先去给侧妃报个平安?”
清瑜知道这两个丫头必定是受教要给尹兰烟那边报讯的。只是清瑜也乐得借这些人的口,让尹兰烟知道知道如今太子夫妇有多重视自己。清瑜本身实在没有心情再去与尹兰烟周旋,便对一旁的绿翘道:“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二娘休息了。你去二娘那里帮我回个话。我先回八宝轩了。”
绿翘低头答应,清瑜这才在红芳伺候下,往下榻的八宝轩去了。
木樨没等到清瑜回来,自然是没法子安心休息的。她将世子哄睡下,便留在外间做些针线等信。
清瑜见世子外屋还亮着灯,便打发红芳去准备沐浴香汤,自己走到木樨那里。
木樨见清瑜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将清瑜请到座上,奉了杯茶,小声问道:“太子殿下没有为难小姐吧?”
清瑜微微摇头,忍不住进去看了看熟睡的泽礼。床上酣然入梦的泽礼小脸红扑扑的,与缠绵病榻的皇太孙形成鲜明的对比。清瑜轻叹一声,帮泽礼塞好被角,这次退了出来。
木樨见清瑜回来之后脸色如此不好,关切道:“小姐又遇到什么难事不成?”
清瑜虽不敢跟木樨透底,到底相信木樨为人,便旁敲侧击问道:“我今日在春阳殿探视过病中的皇太孙。看样子怕是不好。给皇太孙瞧病的两位御医里,其中一位我倒是瞧着面善。是不是老文太医的后辈?”
木樨点点头道:“小姐神目如电,您说的必定就是文二公子,正是老文太医的嫡亲儿子。因家学渊源,前几年入选了太医院。这位文二公子妙手回春,医术高明,颇得重用。这次我们离开京城,太子便点了他这年轻御医随同。”
清瑜证实了心中所想,越发眉头紧皱,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府里除了住在西苑的家眷,还有什么人跟着来到了巴州?虽然事情来得急,父王从前总有些安排,是让谁打点外头的事?”
木樨道:“这个妾身就不大清楚了。据我所知,应当是两位幕僚帮着照应。其中一位偶尔来探望侧妃与两位少爷。好似是姓秦的。但是妾身从未与他朝过面,都是听世子说起才晓得。”
清瑜暗叹一声,自己离开嘉王府太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