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想了想,吩咐小丫头道:“这样吧,你先将人带到小偏厅。一会儿我让春雨去。”昨天那女眷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便想试试这人的耐心如何。照顾小孩子,别的不说,最少不得的就是耐心。
小丫头领命而去。艾定邦若有所思地把伸出去的那条腿又抬了回来。退回陈氏身边问道:“这是给咱姑娘找奶妈子?都怪我常年在外,一分也未曾照顾到你和女儿。不然也不至于累着女儿到现在还只得你一人看顾。”
见艾定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丝毫不加掩饰,陈氏涨红了脸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姑娘难道不是我地亲姑娘么?”顿了顿,解释道:“这回这个是昨日亲眷们推荐的。”
艾定邦拍手笑道:“即是亲戚举荐的,想来定是不差。况且你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累日连天的照看孩子。倘若这次人差不多,就录用了吧。”也省得他天天儿的睡书房。当然这话只能在他心里说。
陈氏脸上红晕还没消下去,瞥见一屋子丫鬟媳妇子都一脸心下明了地模样,脸上又红上一圈来,恼道:“夫君不是说去郝家吃酒么?怎地还不快走!”
艾定邦见陈氏真要恼了,赶紧陪笑到:“艾某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一定不在这儿碍夫人的眼了。”
陈氏瞪了一眼艾定邦,将长随常福唤过来嘱咐道:“常福,你跟着老爷去。仔细伺候着。秋露,去把老爷的那件青色面儿的厚斗篷拿出来让,交给常福带着去。晚上冷,小心回来时凉到了。”
艾定邦走了以后,艾芬又醒来过来。陈氏忙抱起艾芬,先喂了奶,把了屎尿之后,只管逗艾芬做耍子。
到了巳时二刻春雨来了以后,先是和陈氏说了些昨日洗三儿宴客的总花销,以及之后的收拾事宜。接着请示下日常琐事。
待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完毕了。陈氏看了眼沙漏,对春雨道:“适才牙婆子将昨日说的那位奶妈子领来了。你且去相看下。觉着合适了再领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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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小桌子上的两杯茶从开始的滚烫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在冰凉。随着茶水一点一点变凉的还有寡妇周嫂子的心。她不时看这牙婆子的脸色,生怕牙婆子等的不耐烦,说要走。
天不遂人愿,牙婆子终究还是等不下去了,提出要走。牙婆子心里也有想法:她们都来了半天了,除了刚开始奉茶的两个小丫头外,连其他人的影子也没捞着。看来再继续等也是白等,不如回家去。
当然,牙婆子肯陪周嫂子在艾府等了这小半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周嫂子虽然心焦,也只能再三向牙婆子道谢。
牙婆子依然还是一脸犹豫的神色,这都快晌午饭了!
周嫂子低声央求道:“大婶子。我也知道大婶子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大婶子回去料理。让大婶子为了我的事情操心,我这心里也实在是很惭愧。可是我的状况大婶子也是知道的,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实在是很重要。麻烦大婶子再陪小妇人等上一刻,不,半刻钟好不好?到时候要是主家还不来人,我就跟大婶子一起辞了回去。”
要说着急,谁也比不过周嫂子去。她出来了半天,也不知道女儿在邻居家究竟怎么样了。天气又这么冷,女儿有没有被冻着?大半天没吃奶水,是不是饿得哇哇直哭?
可是她又不能着急,她昨日天晚上就没进过米粒了。现在她能指望的,也就是能被主家看上——这样她和女儿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不至于饿死。
牙婆子转了下脖子,挪了挪皮肤,叹了口气:“命呀!”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就再不开口说话。牙婆子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儿,非要断了别人的生路。
周嫂子一个年轻寡妇带着个奶娃儿求不着生活,也是两条人命。牙婆子在心里说,那就再等半刻钟吧。反正大年初的也就是家里那点子事情需要张罗。
周嫂还未来得及开口道谢,就见一个体面的媳妇子出现在小偏厅门口——正要走进来。
牙婆子心里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可算是来人了!来的人便是春雨。
两人赶紧迎上两步,福了福道:“大嫂子万福。”
映入春雨眼前的周嫂子二十五六的年纪。头发全部绾了起来用粗布头巾包住。本色粗布衣服穿在身上明显有点儿小了。袖口处和手肘处更是被磨破了,当然磨破的地方打了补丁。往下看时:脚上绣花鞋尖上也打了个补丁,看来最近走的路也不少。不过虽然穿的破旧,收拾却得很是利落干净。见人如此打量,也没没有小家子气地畏首畏尾。这便立即让春雨心里喜欢了三分。
春雨挥手道:“不必行这些个礼,两位快请坐回去。”
周嫂子、牙婆子两人哪里敢坐。再三让了,春雨见状也不勉强。在进屋之前春雨就询问过相关的小丫头们了:这周嫂子不曾议论他人是非,也还有耐心。
周嫂心知道这录用不录用,很快就有准信儿了!虽然松了口气儿。心却并没有因此放下。惶惶的心情反而更胜刚才等待的时候——就怕春雨一张口说出不录用自己的话来!
春雨见两人的模样就知道已经等得很急了。却并不打算先处理奶妈子的事情。一见桌子上的凉茶,故意皱眉发作一旁小丫头道:“夫人平时是怎么教你们待客之道的?客人茶凉了都不知道换!还不赶紧给客人上两杯好茶。你们一个一个真是讨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