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薄凉又如何?
如今他已是圣人,只要不出大的差错,他便是执掌大盛的天子,容不得他们这群朝臣来置喙。
朝臣世家们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接话。
死一般的寂静中,赵迟暄缓缓抬起眼。
大抵是在北疆的尸山血海里浸染得久了,男人的眸色冷得很,一寸寸落在朝臣身上时,像是拿刀在刮人的骨头。
朝臣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简直不是活人能有的视线。
似剑气出鞘,又似来自于地狱的凝视,阴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朝臣们躲着赵迟暄的视线。
冰冷眸色无声转深。
到最后,缓缓落在一个小内侍身上。
那是一个极为清瘦的小内侍,竹竿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低头垂眉立在众人身后,宫帽下,露着苍□□致的下巴,有种病态赢弱的美。
这样的言人多不胜数,周围无人注意她,可若有人足够细心,便会发觉这个宫人的模样似乎与福宁公主有些相似。
可大行皇帝盛宠的福宁公主,早已随着大行皇帝的崩逝而烟消云散,万般宠爱,已是旧谈,如今的朝臣里,又怎会一眼便能认出福宁公主?
偌大紫宸殿,赵迟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打量着,神色悲悯又漠然。
像是觉察到他的视线,宫帽下的女人一点点抬起头,视线相撞,福宁公主面色一白,视线即刻移开。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让赵迟暄看到她的落魄。
差点尚赵家二郎为驸马的福宁公主,当永远是大盛朝最耀眼的明珠,而不是扮成宫人讨宫道的狼狈公主。
福宁公主慌不择路移开视线,赵迟暄眼睑微垂,目光随即收回。
迫人视线不再落在自己身上,福宁公主缓缓调整着气息,半息后,她闭眼再睁开,眼底是凄厉的悲愤,”是啊,你以父皇最喜的皇庄囚禁本宫,你还要如何待本宫?”
声音熟悉又陌生,圣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瞧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一眼,便叫他眼底的伪善荡然无存。
——那是一张哪怕化成灰他都认识的脸。
“皇妹。”
圣人声音微凉,”你既是身体不好,便该安生在皇庄养病,紫宸殿是朕与朝臣议政的地方,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圣人身后的老黄门迅速向殿内禁卫使眼色。
禁卫军闻风而动。
顷刻间被禁卫军包围,福宁公主却笑了起来,“皇兄,本宫的好皇兄,你已毒杀了父皇,做了大盛的主人———”
”皇妹!”
圣人手中奏折重重摔在御案。
清脆声响打断福宁公主的话,禁卫军一拥而上,清瘦女子完全不是禁卫军的对手,片刻间便被禁卫军制住,可尽管如此,她的话却仍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声音凄厉得很,“你已是天子,九五之尊的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不能放过本宫?”
一语惊起千层浪。
周围百官脸色齐齐大变,惊魂未定瞧着陡然揭开天家秘事的福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