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翘喘着气跑来的时候,看着一片狼藉,却朝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你这人也不是那么无趣嘛。”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她突然多了一个朋友,形影不离的那种。那天她握着苏翘的手,心里开了一朵小花。
但大多数时候,日子都不会因为她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有什么改变,她还是这么一年一年过的。
直到十五岁,她又遇到了一个人。他眸中有清辉,笑起来灿若一束光,明亮,却不刺眼,让她一眼就陷了进去。
在她不温不热的十五年里,第一次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让她察觉自己日复一日趋于平淡的情绪没有消失,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她可以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喝酒的陋习,可以为了他抄半月的书,从早到晚都不喝一口水,可以从七夕的人潮涌动中逆流挤出去,只为见他一面。
七夕的夜晚,谢执才将季念送至谢府门口,“砰”的一声,绚烂的亮光在夜空中绽开,在一瞬间照亮两人的侧脸,转眼消逝不见。
四目相对,谢执不太应景地咳了两声。
眼看着人都要走出府了,跟上来的荀绍景在他背后嘲他,病成这样还出门是不是不要命了。谢执嘴上说着命还是得珍惜,人却随着她继续往外走。
不过那天谢执到底没有继续往外走,因为他刚说完,便一头栽倒了。
谢执这病,一病就是小一个月。
季念倒觉得,自己也是病了,特别晚上一个人躺在榻上,有时睡不着,莫名其妙就会笑起来,像个傻的。
还有的时候陪着季梧在院子里读书,看着看着便把头埋了进去。这么次数多了,苏翘也看出点不对劲来,趁季念不注意就抽走了她手里的书。
季念一惊:“翘翘,你还我!”
见她那么紧张,苏翘更来劲了:“总见你一人在那儿笑,这书里头是银子还是神仙呀!”
说着,她把书页一拨,中间还真掉出来个东西。
是一封信,上头写着“令令亲启”。
苏翘还没来得及弯腰看,信被季念一把捡了起来,苏翘立在原地呆了会儿,突然喊了一声:“这一手草书,该不是谢……”
季念急忙把食指往嘴前一竖。
苏翘转头看了眼懵懵抬头的季梧,对他嘿嘿笑了一下,把季念拉远了些:“你们俩这是、这是要好了?”
“没好,”季念脸一下就红了,但在苏翘面前也没掩饰,“但我……嗯……”
这一个吞吞吐吐,再一个“嗯”字,苏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可要想好了。”苏翘突然收了玩笑面容。
季念看着苏翘,眼睛里一点犹豫都没:“嗯,想好了。”
苏翘向来直言直语,那句话难得收敛了点,是不想打击季念。
但她最后走之前,还是把话直接给戳破了,她对季念说:“这话我憋不住,我还是得说,我知道你想什么就都会去做,但这事儿不一样,可能到了最后都只能变成你的一厢情愿。”
苏翘继续道:“你们俩之间隔着身份地位的差距,最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人很奇怪,因为钟情一个人,再内敛的人都能变得无比勇敢;也因为钟情一个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人立马打回原形。
只那最后一句话,季念突然想起,她涌动的情感中不止有欢喜,期待,失落——还有害怕。
许多话她不说,是觉得没必要,却唯独在陆子明的宴上,谢执问她为什么身边没带丫鬟的时候,自己是故意开的玩笑。
她是庶女,就连丫鬟都是大太太配的,她知道,那个丫鬟就是听江又莲的话来盯着自己的,所以她不喜欢带丫鬟,便是带了,总也是把人支开的。
这些她不想让谢执知道,不想让他知道她作为庶女在季家的地位有多低。
可这日晚上,季念还是一声不吭地从院墙上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