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木慈所知的车厢只有三节:餐厅、酒吧、住宿。
平板上的火车地图将火车内部划分为娱乐区跟生活区,娱乐区里甚至还有按摩车厢、游泳池车厢甚至电影院车厢等等。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木哥早安!”
开门后,大概是年轻人的恢复力特别好,高三生脸上几乎没见什么阴霾,活泼地跟木慈打了个招呼:“一起吃早饭吗?!”
木慈愣了愣,微笑道:“好啊。”
其实他本来打算随便解决掉早饭的,不过有人陪着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坏事。
高三生后头就是左弦,他靠在窗边装酷,并没有看过来。
木慈问道:“他也来?”
高三生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揉了揉鼻子,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能不能让左哥跟我们一起吃饭啊,我早上跟左哥跟清哥都打过招呼了,不过只有左哥来了,他说得问问你,木哥,你们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木慈顿了顿,“一起吃顿饭而已,来就来吧。”
年轻人的脸皮很薄,有时候又出奇得大胆,高三生对他们这三个引路人相当依赖信任,之前的些微年轻气盛早已消失不见,而且大概是火车这个虚幻的乌托邦暂时迷住了他,显得很是开心。
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这次餐厅里的人多得有些惊人,十个车座几乎都被坐满了。
昨天在酒吧见过的牛仔帽男人正坐在他们不远的车座里,被人环绕着,高谈阔论,放声欢笑。
在这辆象征死亡与不幸的火车上,他笑得活像中了几千万的大奖正准备踏上人生赢家的长途,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是为生活再添点新乐子。
一般这种人会显得有点讨人厌,倒不是说每个人都得哭丧着脸,把脸拉得像马那么长,只是他的高兴实在太放肆,太惊人,与这种严肃的事情格格不入。不过牛仔帽看上去却没那么惹人烦,他的笑容很热情、真诚、而且非常自信。
等待上餐的空闲里,木慈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引人注目的人物。
他大概有三十来岁了,很有美国黄金时代的好莱坞男星那种风流且玩世不恭的坏男人气质,似乎是外国人,头发留得很长,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是一种很漂亮的白金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左弦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
而木慈按照自己朴素的文化水平,给出了相应的回答:“我觉得后面那哥们看着有点贵,他的发型像是脑门上挂着钻石跟黄金的融合物。”
左弦及时把水喷在了水杯里,没有殃及任何人。
“噫——”坐在外侧的高三生几乎大半个身体都往走道上掉了,“左哥!你这样好脏啊!”
“咳咳——”左弦用纸巾掩住嘴,眼圈微微泛红,大概是刚刚被呛到了,强忍着笑意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木慈歪过头,大大的脑袋,小小的疑惑。
正好餐车开过来,左弦将食物端上桌,然后把自己的脏水杯放在餐车上,不紧不慢道:“不过那的确是颗价值不少人命的昂贵脑袋。”
高三生不明所以,而木慈的心则微微一沉,他想到了之前的提醒。
这辆车上有些人会拿人命当垫脚石。
“嗨,左大美人。”
极具压迫感的暗影投在了这张不算小的桌子上,三人被迫近距离观赏这颗昂贵的脑袋,牛仔帽倒是谁也不落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还有两位新面孔。”
他毫不客气地挤着木慈坐了进来,自来熟地打起招呼:“怎么称呼?”
高三生没接触过这样具有侵略性的人物,结结巴巴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看上去就是一只好拿捏的雏鸟。
而木慈只是反问道:“你呢。”
“我嘛。”牛仔帽打了个响指,整只手变成手势枪,指向左弦潇洒地轻轻开了一枪,“只是一杯被诗人拒绝的绿色缪斯。”
左弦清了清嗓子:“他是苦艾酒。”
苦艾酒?跟清道夫一样,也是假名?
木慈注意到了苦艾酒的习惯,他跟左弦似乎都是响指爱好者,刚刚坐下时就听到过几次,不过左弦的响指大多数是表示赞同;而苦艾酒更倾向于吸引注意力,实际上是为了展现接下来的手势。
左弦抿了口刚端上来的柠檬水,淡淡道:“你的爱意过于充沛,记得离开时用抹布一起拖走。”
“木慈。”木慈冷淡道,“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