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屋内的软榻上躺了良久,突然间,木屋外似有一道冷风乍起,由远及近的呼啸而来。
苏陌眸色一闪,深黑的眸光朝木屋的小门一望,顿见一抹黑影逆光而来。
“宫主!”恭敬刻板的嗓音甫一落音,那抹刚毅黑影已然跪在了苏陌的软榻前。
苏陌勾唇淡笑,也未唤面前之人起身,仅是深黑的眸光朝他一扫,唇瓣上的弧度深了几许:“易光,好久不见。”
黑影身形稍颤,抬起头来。
此际,木屋外的光线渗进,明亮映衬里,倒是使得他眉如墨,眸如星子,刚毅风霜的脸上,染着几许恭敬与雪白的风霜。他抬眸朝苏陌望了一眼,待见苏陌面上笑意浅浅,他眸色一晃,急忙垂头,干硬道:“属下来迟,还望宫主恕罪。”
苏陌淡笑:“这个不怪你,你无须自责。想必自我从这京都消失,你们落在皇帝手里,也吃了不少苦头吧?”说着,嗓音一顿,轻笑一声:“念瑶那丫头呢?本宫差十二暗卫救你二人,为何如今仅有你一人前来?”
易光脸色紧了紧,踌躇了片刻,“念瑶她……”
苏陌面上的笑意稍稍减了一分,但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她如何了?”
“那日太后寿辰,宫主与幽王一同在皇宫礼殿消失。属下与念瑶本是想差人寻宫主,奈何却被突然出现的皇宫大内高手所劫,一直关押在地宫死牢。自那时起,皇帝日日差人来逼我们说出宫主的身份及流月宫总舵的位置,日复一日的刑法,属下虽能硬挺,但念瑶身子弱,终究受不住刑法……出卖了宫主。”
说着,他抬眸望了一眼苏陌,欲言又止,但踌躇一番,终究是垂眸下来,寂寂沉默。
苏陌眸色悠远,唇瓣勾着的弧度稍稍冷了几许。
对于易光这话,她并无太大诧异。遥想皇帝能对她的身份和流月宫的一切了如指掌,她便猜到定是易光或者念瑶走漏出了风声。
然而,虽然心里不算太气,但如今闻得念瑶出卖了她,她心底深处,仍旧隐隐滑过一许失望。
即便知晓念瑶也是受制于人,耐不住刑法才屈就,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而如今真正闻得这话,终究是心生一丝丝浅得无痕的不满。不满念瑶的屈就,不满念瑶的出卖。
片刻,她稍稍敛神,淡眸细细的朝易光望来,深黑的眸光微冷,惹得易光小心翼翼的瞥她一眼,而后似是心虚般死垂着头。
“所以,念瑶是因对我心生愧对,便是十二暗卫救出了她,她也不愿来见我?”苏陌稍稍敛神,淡问。
易光沉道:“不是。念瑶堂主本想亲自在宫主面前以死谢罪,但她双腿皆断,面容残缺,完全无法移动,只盼着宫主……能亲自去了断她,也算是安她的心了。”
苏陌面色稍变,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她现在这哪儿?”
“属下们将她安置在京都郊外的一座荒院。”
苏陌眸色一深,眸色渐远:“此番回去,你差人好生照顾她。另外,去将侯府的三公子请去为她疗伤。”
“是!”
苏陌朝他点点头,随后缓慢起身,亲自伸手将易光扶了起来。
易光浑身一颤,待起身后就大退两步,沉寂刻板的眸光顿时有些躲闪。
苏陌眸光直锁他的,盯了半晌,若有无意的轻笑:“我倒是不知,流月宫月倾,竟是这般吓人。纵是你易光,也是畏惧着我呢。”
易光一怔,急忙朝苏陌摇头:“属下未
曾畏惧宫主,属下仅是敬重宫主!”
苏陌笑笑,也不继续说下去,仅是道:“那你躲什么!本宫仅是扶你起来而已,又非要吃了你。”说着,见易光脸色微微沉硬,她转眸望向木屋外,视线悄然落在外面的竹林里,略微悠远的道:“呵,花草一岁一枯,惟独这竹,却是日日细绿。”
易光抬眸望她一眼,眸底有光影沉浮,欲言又止一番,终究是静静沉寂,不发一言。
苏陌转眸朝他望来,勾唇淡笑,又道:“易光,我身边亲近之人不多,你与念瑶在我心底的地位,也不仅仅是流月宫堂主这般简单。世人皆说我月倾凉性薄意,但我对你二人,终究也不全是冷血无情。”
易光身形有些微颤,眸光连连不稳。他抬眸,深黑的眸光直锁着苏陌。
苏陌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浅笑,“还是那句话,你与念瑶二人,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闪失。”说着,嗓音顿了片刻,又道:“如今流月宫大多主心骨被皇帝所控,我此番虽让十二暗卫救出了你与念瑶,但念尺及流弦等人,却不知被皇帝困在何处。易光,近日你差些人暗中打探,切记,若是被人发觉,莫要顽力抵抗,便是因被人要挟而迫不及待的出卖我,我也不会怪你。你,尽管保住你的命便成。”
易光垂眸,嗓音沉得厉害,隐隐发颤,“属下遵命。只是,若要让属下背叛宫主,属下宁死,也自当不屈。”
苏陌眸色一深,面上神色复杂:“你倒是得将你自己的命顾惜好了,如若不然,你日后怎么为我办事?”说着,眸光不由扫到他肩头上的黑衣竟隐隐湿了一分,她瞳孔微缩,又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记得,出宫时小心些。另外,请侯府三公子给念瑶疗伤时……也让他为你看看身上的伤。”
易光沉默良久,随即颔首。
待他伶俐的身形消失在木屋,苏陌复又半躺在软榻,神色越发的清明。
这时,屋外再度阴风乍起,不消片刻,一名脸上戴着鬼形面具的黑衣男子突然自屋外窜进,恭敬的站在了苏陌软榻边,道:“流月宫七十二暗卫之首月魑,拜见宫主。”
苏陌抬眸瞥他,见他面上的鬼形面具模样骇人。
她暗敛心生,心头涌出几抹复杂与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