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得到什么呢?”
“一个了解你的机会。见见国王。为我和我的生意取得强大的公关后盾。得到独家的王室专访,提高报纸销量。还需要说更多理由吗?”
“不用了,兰德里斯先生。我并不是很喜欢工作。我个人从中得不到一点乐趣,但如果我要做一件事,就要做好。倒不是发什么牢骚,不过我需要的钱比王室专款里拨给我的钱要多很多。所以,只要这安排是完全保密的,并且不会贬低王室的身份,我非常愿意接受你的条件。也谢谢你。”
还有更多理由,当然还有。要是她真的了解兰德里斯其人,她就会知道,他的需求是永无止境的。在王室中有个朋友是很有用的,能填补他与唐宁街交恶的空白;能给那些还非常看重王室礼法的人好印象,但这次交到的这个朋友可谓是“全能型选手”。他很清楚,王妃殿下常常很轻率,偶尔很愚蠢,天天都放荡不羁—而且很不诚实。她正处在风口浪尖,可能很快会被王室所抛弃。等最终王室再也无法忍受她了,他旗下的每家报纸都会冲在一群凶猛的豺狼虎豹的最前面,以最近距离和最独家的深刻见解,把她撕成碎片。
注 释
'25'3英里约为4。8千米。
'26'本书中的王妃指的是王子的妻子。
第十二章
报社的编辑都是群特别爱自行其是的人。比如滥用国家法律;再比如乱搞他人之妻。
房间里寂静无声,甚至有点虔诚肃穆的气氛。这里是大家冥想思考的地方,逃离外面的世界,远离永不停歇的电话和干扰,来到这个商人们的港湾,休息一下午餐时觥筹交错与推杯换盏间累坏的身体,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嗯,至少他们是这么告诉秘书的。不过,有的秘书还在楼上某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里等着老板呢,这时候他们可能就会心急地告别这个港湾,赶快去到另一个“温柔乡”了。培尔美尔街上王家汽车俱乐部的土耳其浴室是伦敦众多不显山不露水的私密享乐地之一。他们不对外宣传,并不是因为英国人特有的谦虚,而是因为,只要做得够好,圈子里口口相传就够了,还不会引来“不相干的那类人”。到底谁是不相干的人呢?这很难界定,但这些绅士俱乐部有世代相传的成熟经验,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踏进门就会被无数的目光盯着,会看脸色的会径直离开消失。说起来,政客或报纸的编辑倒不是这里的常客呢。
政客蒂姆·斯坦普尔和报纸编辑布莱恩·布莱恩福德…琼斯却待在这蒸汽氤氲的浴室角落里。还是上午时分,人没有午饭后那么多;要是真的来了很多人,在这茫茫的白雾当中,大家都很难看清五英尺'27'外的东西。升腾的水蒸气像特有的伦敦雾一般缭绕在昏暗的壁灯周围,一切声音都湮灭其中。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或偷听到他们说话的。真是一个互诉秘密的好地方。
两人坐在木凳子上,向前倾着身子,额头上汗水渐渐多了起来,顺着鼻子和身体往下滴。斯坦普尔拿了一块深红色的小毛巾盖在“敏感部位”,而布莱恩·布莱恩福德…琼斯(他喜欢人们简称他为BBJ)则一丝不挂。斯坦普尔骨瘦如柴,而他则满身横肉,大腹便便,向前倾的时候,大肚腩很自然地遮住了敏感部位。这个胖子非常外向,但很是固执己见,带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四十五六岁的他显示出强烈的更年期男性特征,处在成熟与衰老之间那个非常微妙的阶段。
BBJ一脸的不高兴。斯坦普尔刚才跟他透露了即将宣布的新年授爵名单,他榜上无名。更糟糕的是,他在全国编辑界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之一竟然要得到骑士称号了。这样一来,佛里特街'28'上就有三个骑士了。
“当然不是说我就特别当得起骑士称号。”他气呼呼地解释说,“但是当你的竞争对手全都得到了这个称号,别人难免对你指指戳戳的,好像你就是个二流编辑了。我他妈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取得这届政府的信任啊?毕竟,我可是把《泰晤士报》变成了你们的支持者啊,这可是响当当的大报啊。要是没有我罩着,你们可能赢不了上次竞选呢,跟别人一样卷铺盖走人。”
“我明白你的心思,真的。”党主席回答道,不过听上去语气很不真诚,表达遗憾的同时手里还拿着份《独立报》在看,“但你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大包大揽的。”
“什么屁话!”
“我们得一碗水端平啊,你也知道……”
“要是一个政府在敌人和朋友之间一碗水端平,那就不会再有朋友了。”
“所有的提名都要经过审查委员会'29',你也清楚,相互制衡,这样面子上才过得去啊。我们又控制不了他们的审核意见。他们的推荐经常是反对……”
“你他妈的别说这些老掉牙的废话啦,蒂姆。”BBJ越来越愤愤不平,他野心勃勃,斯坦普尔却不以为然,企图用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眼皮子都没从报纸上抬一下。“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判得也很轻。我承认有罪只是为了赶快脱身。要是真反抗到底,那整件事就要闹上公开法庭,我的名声会被毁得更狠的。”
斯坦普尔慢慢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在公共场合向女性暴露隐私部位,这罪名可不讨光明伟大正确的审查委员会喜欢哪,布莱恩。”
“我的天哪,那不是公共场合啊!我当时站在浴室的窗边,根本不知道街上有人能看见我。那女的居然撒谎说看见我在做下流的动作。太恶心了,那都是编的。蒂姆。”
“你都承认有罪了。”
“我的律师让我这样做的,你说大家会信谁,她还是我?我有可能抗争个一年半载的,但还是会输掉。然后国内每一家报纸都尽情取笑我,开心得不得了。结果,这事儿只在一些地方小报上我屈服了,所以只有几家地方小报用豆腐块的篇幅报道了。我的妈呀,那个爱偷窥的老女人可能就是想在豆腐块文章上露露脸吧。早知道我还不如把她怎么了呢,岂不更遂了她的心愿!”
斯坦普尔手中那份《独立报》在湿气弥漫的房间变得越来越软,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折起来。BBJ看出对方明显不关心他说的这些,于是更生气了。
“我是被牺牲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十五年前胡说八道一通,我到现在还要付出代价。为了正名,为了把这段过去忘掉,我他妈的蛋都要碎了,结果却发现我连朋友都靠不住。也许我应该醒一醒了,看清楚他们其实不是朋友。我以前交的那些朋友啊,其实都是些浑蛋。”
他的语气尖酸苦涩,谁都听得出来是在威胁不再提供舆论支持,但斯坦普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努力地想先折好手里的报纸。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一片蒸汽云中,《独立报》湿软又易破。斯坦普尔终于放弃努力,把它揉成一团湿乎乎的球,放在一边。
“这不仅仅是朋友不朋友的问题,布莱恩。要力驳审查委员会的反对,并经受随之而来的口诛笔伐,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才干得出来的。容我坦白说一句,亨利·科林格里奇从来都没为你这样两肋插刀过。他一直都是个明哲保身的缩头乌龟。”他顿了顿,“但弗朗西斯·厄克特可就和他不一样了,比他大胆多了。现在经济萧条迫在眉睫,他信仰友谊,看重朋友。”
突然两人都噤了声。一片水汽中,门开了,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但他显然受不了里面太浓的水蒸气,两次深呼吸以后,他咳嗽几声,走了。
“继续。”
“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布莱恩。你想凭一己之力封爵,那简直是在做白日梦。除非你能够找到首相帮你在最后那段防线稍微活动一下。不过,你需要表达出强烈的报答意愿,否则哪个首相会帮你啊?”他伸出手在额头前擦了擦,免得汗水流到眼睛里,“他需要你在下次竞选之前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与合作,你也会抢先知道政府例会的简单内容,采访到深刻的独家见解和第一手资料,你的报纸会刊出最好的报道。最大的收获将是贵族的地位。这是个好机会,能为你的清白正名,布莱恩,还可以将那些过去一笔勾销。没人会贬损骑士的。”
BBJ坐着没动,直直地盯着前方。他手肘放在膝盖上,肚子上的横肉一层一层地叠了起来。渐渐地,他湿漉漉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笑容,仿佛一束光,照亮了这个阴暗的、充满下垂的乳房与松弛的阴囊的鬼地方。
“蒂姆,你猜怎么着?”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