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明白自家老爷想要与三姑娘和好的想法。但是一想起几年前受尽委屈的那个柔弱姑娘,管家就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伤害已经形成了,就算是亲生父女,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冰释前嫌的吧。
就算别人不知道老爷有多爱护自家夫人,管家可是很明白的。虽然管家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升了位的妾室,实在不值得让人多么尊重她。可是自从刘氏上位以来,老爷做了很多事情来帮她在府里树立威信。而现在,即使知道了刘氏曾经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老爷还是用尽人脉,甚至找来了御医为夫人治病。
做到这种地步的老爷,怎么可能会任由下人们让夫人的房间里充满了苦药味?而如果说是三姑爷撒谎,这也太不必要了吧。
就在管家跟在钱景暄的身后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杏林苑的院门处。钱景暄一脚跨进大门,随即便因冲鼻而入的中药味而怔了下。此刻,并不是为刘氏熬药的时间啊。既然没有熬药,那么院子里哪里来的中药味?他心中更加疑惑,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房门前。
越接近正房,闻到的药味便越加清晰。而钱景暄的心,便越加的发沉。进入门前,他转头对管家说道:“你去将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们都集中在一处,等着我。”
“是,老爷。”管家低头退了两步,让钱景暄独自进去了。
而立在门前守门的小兰看着钱景暄进去之后,悄悄的抿了抿嘴,没有作声。
钱景暄步入暖厅之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看了一眼全部敞开的门窗,明白这个气味已经是散了一会儿之后余下的了。因为他的脸色实在难看,所以原本守在暖亭里的若云丫头立时便跪倒在地了。
“奴婢,见过老爷……”
钱景暄看了一眼缩跪在地上的若云,眼中怒火更甚。他慢慢走到了若云身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低吼:“没用的奴才!不知道要让主子保重身体吗?”
若云在地上滚了一圈,又急忙爬了起来,哭声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钱景暄深深吸了口气,怒声道:“滚出去。去跟官家支五两银子,滚出钱府!”
若云听得一呆,泪眼汪汪的看着钱景暄,哭求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不要赶奴婢走啊……”
钱景暄狠狠的盯着若云,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直接将你打了板子丢出去啊?”
若云一愣,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哭道:“老爷息怒,奴婢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呜呜呜……”
“哼,那还不给我快滚!”
在钱景暄充满了怒火的目光中,若云连滚带爬的出了暖厅。
钱景暄回身看着大开的卧室房门,心中明白方才的事情,刘氏一定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了。不过,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还是忍不住先把火气发了出来。
钱景暄深深吸了口气,进了卧室,来到了刘氏的床前。刘氏虚弱的面庞映入眼帘,让钱景暄心中的残存的怒气也全部消去了。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不好,但却是他心里的人。看着这么瘦弱的刘氏,他的心里即使有着众多的无法理解,但却丝毫生不起埋怨的情感来。
站在刘氏的床前沉默了许久之后,钱景暄才轻声出口:“你……醒着吗?”
刘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目光无神的看着坐在床边的钱景暄,问道:“你来做什么?发火吗?现在火气发完了,请你出去吧。”
情想想人。钱景暄被刘氏问得一时语塞:“我……你……”
刘氏慢慢转开了目光,又道:“或者,你是来质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害了你的女儿吗?”
钱景暄听得一怔,他实在没有料到刘氏竟然会这么说。没错,他在来到这儿之后就明白了刘氏想要做什么。那么处罚若云也是因为她作为大丫头,在知道自己主子这种事情的时候,不但没有阻止,竟然还帮着她去做了。刘氏的身体现在是全靠昂贵的药物在吊着命,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命归天了。
她们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物在房间里熬煮,甚至还关严了门窗……不说别的,这么做会对刘氏的身体产生很大的负担吧。对于刘氏想要谋害钱碧清肚子里的孩子,钱景暄觉得气愤和不解。而对于她竟然不惜伤害自己也要这么做,他却觉得难过了。为什么他爱的女人,这么容不下他的女儿?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钱景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刘氏慢慢转过头,盯住钱景暄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为什么吗?如果我说,是因为我不想让那个女人在你心中有一丁点儿的分量,你信吗?”
钱景暄听得糊涂了,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清儿是我的女儿……”
“是啊,她是你和那个女人的女儿。可她不是我的女儿。”刘氏闭上了眼睛,说道:“你走吧。”
钱景暄看着她,有心想要将心中的话问出来,可是看着那充满了死气的面容,却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最后,钱景暄只得叹息一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清儿谈一次,就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清儿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的做法,她看得很清楚明白。过两天,我会让人将她请来再与你见一次面。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说的话,就一次说个痛快吧。伤害她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现在的你,动不了她了。”
刘氏沉默了。钱景暄又暗叹一声,站起身来离开了。
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钱景暄无语望向天空。空中白云朵朵漂浮着,渐渐挡住了他头顶的日光,在地上遮出一片暗影。
李府,送走了李安禧请来的老大夫,钱思思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我还真担心刘氏会用什么恶毒的手段来害我呢。原来只是一些活血的药材,对身体的影响并不太大。幸亏当时我出来的早啊。”钱思思喝了一口白开水,满足的叹息一声,靠在了床头上。
李安禧看着她的样子,说道:“要不咱们就不去看刘氏了。等她什么时候死了,直接去帮她戴孝就好了。真没想到,她都快死了还要弄出这种事情来。这个女人也太疯狂了点儿吧?”
钱思思将手中空碗递给了李安禧,摇了摇头说道:“不,既然她到现在都做出这种事情了,那么我一定要去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才行。放心吧,有这一次,钱景暄肯定不会让她再做第二次的。”
李安禧看着她变得坚定的目光,问道:“非得去不行吗?那个女人让我都觉得心里发毛了。”
钱思思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心里发毛。所以,等我去的时候,你提前让人去她那儿翻一番,看看别又准备什么含有麝香的香包什么的。到时候还着了道,咱们就真是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