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还有他们父女两人。
今夜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对太后来讲,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分量极重的敌人都能倒下一个。
两虎相争,退守势弱者亦可在一虎惨胜之际重登高位。
太后用这种方式,威慑着下一任的掌权者。
她决定的,是他们日后的名声与正统。
高阳王今夜想要先把闯北宫把郑嘉摘出来囚了,再去扣押从北宫出来的元煊和贺从,为的就是这个。
郑嘉他是个站得到朝堂的外臣,是四大汉人世家中的一个,他得死,之后皇城中皇帝太后去留任由胜利者书写。
元煊想要顺利夺权,那么太上皇今夜就不能立刻死去,他得安心颐养天年,静待病逝,而不是于宫变之中骤然暴毙,连同高阳王一起,那样元煊今夜就成了杀父弑君,戕害宗室重臣的第一奸佞,文人笔似刀,群雄并起攻之。
届时元煊势力不够壮大,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太后依旧可以扶持幼帝上位,垂帘听政,元煊彻底成了背锅的垫脚石而已。
皇帝若想继续安稳坐在皇位上,那今夜就必须给太后投诚,展露手段杀了元煊,元煊的手下兵权侯官势力定然尽数归于太后,而高阳王这个最大的宗室阻碍也没了,太后依旧当权。
这一局,不管谁输了,赢家都是太后。
元煊轻轻叹了一口气,“您看懂了吗?”
她看向了自已的阿爷,元嶷如果足够狠,就知道今夜他自已死,并且死得残忍壮烈,最好在太极殿前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叫天下人都看见了,那自已和太后才麻烦棘手。
就此大周宗室,比如长乐王才能光明正大带着张伯行的兵入主洛阳城。
元嶷的确软弱近迂,可他并不蠢。
他要用高阳王,是因为他需要一位资历深厚兼有能力身份的宗室来制衡太后,高阳王一死,太后党必定开始反扑夺权。
他此刻全然明白,元煊现在应该比他自已还不想要他死。
这局要破也简单,只要元嶷和元煊联手,那么自然解了。
可元煊之前所表现的一切,那些急不可耐地杀高阳王,提防张伯行与穆望联手,日日不辍地教导太子,几乎将太子训得闻顺阳长公主而色变,都不是仅仅为了当一个总揽朝政的摄政公主而已。
元煊要自已上位,她本就没想杀皇帝。
“夜深了,王傅姆回去复命吧。”元煊深深看了一眼严伯安,“阿爷再想想。”
她一手按在王傅姆后背,向外走去。
严伯安几乎是下意识跟在身后。
王傅姆走下台阶的时候,严伯安低眉顺眼站在元煊身后,“太后叫我写了一条诏书,若皇上今夜崩逝,那就即刻宣诏。”
元煊没说话,等着严伯安的下文。
严伯安见元煊居然没问内容,心底一沉,硬着头皮继续轻声道,“诏书上写了,皇帝骤然崩逝,储君年幼,即刻封顺阳长公主为清河王长,与城阳王等共同辅国,长公主,您……都已经做到了这等地步,不如……”
“不如我就替太后和你们背了这个弑君的锅?”元煊瞥向他,“收收你的心思吧,孤真是不明白,你这人,要卖好儿也不给我卖个彻底,两边下注,一句话是不肯叫旁人听见误会啊。”
她目光犀利,轻哼了一声,“范阳王,景昭王,竟都能容得下你这样的人,真是奇怪。”
元煊猛然抽剑,吓得严伯安登时就要下跪求饶。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东西。
“煊太子恕罪!!!臣有错,臣有要事启奏!!!高阳王今夜逼宫欲反!皇上惊惧失常,太后年迈体弱,如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煊太子登基,主持朝政!”
严伯安说着就跪了下来,高呼三声万岁。
冰凉的剑刃拍上他的脸颊,严伯安整个人怔住,吓得屏息不敢动弹。
元煊低头看着这人,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玩味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我懂了。”
“留着你是为了你这张嘴,你先记住了,往后朝堂上说得不好,那我也就……容不下你了。”
严伯安当即重重叩首,剑刃擦过他的脸皮,险些划开他的笼冠,“是!是!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