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萍情知这一顿鞭笞躲不过,也没有说讨饶的话,认命地撩开裙子挽起裤管,转过身去背对着王团儿。
馆里的娘子但凡有了小错,就会以竹尺责打小腿。盖因此处皮肉紧实,痛楚分明,却不会留下疤痕。
王团儿点点头:考校延误两刻,笞二十。馆训七十二则,你且捡重要的二十则诵来。
馆训第一则,凡入馆者皆为兄弟姐妹,有滋事斗殴者,杖责二十。
啪!一声脆响,宽厚的竹板在柳青萍光嫩的小腿上绽开一道红痕。
馆训第五则,擅截他人私客者,仗责五十。
啪!又是一下,结结实实打在皮肉上,激得柳青萍浑身一抖,不过依旧咬牙没有叫喊出声。
馆训第九则,馆中诸妓不得与掌事私相授受,违者仗责五十,逐出外教坊永不得回。
啪。。。。。。
。。。。。。
每诵一条馆训,就被笞打一下。待二十条诵毕,柳青萍光洁如雪的小腿上已是红斑遍布,形容甚是可怜。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王团儿目光怜惜,又从柜中掏出一个瓷瓶来,递给翠娘:回去记得给你家娘子涂药。
翠娘赶忙放下手中的琴和镜奁,双手接过,又手脚利落地帮柳青萍放下裙裤。
王团儿这才注意到那个镜奁,形制古拙典雅,镏着金边,还雕着胡服骑射图。明眼人一看就是齐魏时期的老物件,也就是世家大族才有底气拿出来。她冲翠娘招招手,示意她把那东西拿过来瞧瞧。
翠娘瞟了一眼柳青萍,见她点头,才把镜奁递过去。王团儿嗤笑一声:你这婢子,倒还忠心。
这套头面极为讲究,额饰嵌以南珠,又有三只发梳、钗一对、步摇一对,皆镶了玳瑁、瑟瑟石等名贵珠翠。王团儿笑道:怪道这镜奁看着眼熟,这不是你娘的心肝宝贝吗?怕是你偷偷拿出来的吧。
柳青萍没有言语,王团儿婆娑着那额饰上硕大如卵的南珠,回忆起昔年往事:当年你娘风头正盛时,多少郎君挣着入你娘的罗帐。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套头面是弘文馆一位姓崔的学士送与她的。
她啧啧嘴感慨道:到底是清河崔氏啊,这样的东西也拿的出来。这位崔学士当年也是极中意三娘的,可惜后来远贬惠州渐渐就没了音讯。要不然啊,有没有你这么个人儿还不知道呢。
物是人非啊!王团儿一叹,合上了镜奁:你拿了这东西怕是又要送进当铺吧。这样好的物件,太可惜了。先放在我这,等会子立个字据,就去我账头上支五百贯,等你赚够了钱财便还于你。
柳青萍知道,这个价钱是极公道的。去当铺里活当也就是这个数了,想要赎回还设定期限,如今这样已是王团儿帮忙了。
柳青萍忙施礼谢过,随即又说道:姨母,青萍还有一事要与您商量。
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王团儿警觉起来,心道,这丫头鬼主意向来多,须得小心应付。
柳青萍强忍着腿上的阵阵灼痛,恭敬地执了一个叉手礼,道:现下劳烦姨母在内院给我匀一间屋子。待我及笄,我不欲签死契,要当坐馆娘子,
王团儿瞪圆了眼睛,见她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气笑了:你好大的口气!这就是你与人商量的态度?
也无怪王团儿生气,馆中娘子众多。掌乐娘子皆住在山水环伺、景致清幽的院落,稍差一些的如郑妙儿一般的娘子也能独占一房。其余娘子包括没及笄的都与人同屋而住。房舍本就紧张,她这未挂牌的竟还要单匀一间房。
而第二个要求更是让王团儿愕然。外教坊各大馆阁皆有坐馆娘子,与主家签的是活契,来往自由并无受限,得的钱帛分成也多。不过坐馆娘子多是术业专精、堪称国手的大家,就是宫廷国宴也去得。
这些大家娘子,基本有自己的宅邸,不会在馆中常驻。请了这样的人偶尔过来是图个噱头,这也是一等馆阁区别于其他馆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