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当然猜不出里面暗藏的玄机,以为她是怕自己不信而加强肯定的语气,连忙道:“当然,我绝对相信海诺尔斯冕下……”见罗可眼睛晶亮晶亮地望着他,“呃,还有罗可小姐。”
罗可笑眯眯地点头。
尽管没有亲自参与消灭湖怪的行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雪狮佣兵团大仇得报的欢乐心情。
天渐渐黑沉。
他们趁着暴风雪来临前的空隙举行了个小小的烧烤会。虽然烤架上只有一些面饼粗粮和些许罗可贡献的鸡肉,但气氛空前高涨。
橘红的火光在开始积起薄冰的哀情湖面跳跃,疯狂扭动的人影时不时窜出来,将火光从东到西赶来赶去。
罗可啜了两口米酒,脸就像放上烤架似的红成均匀的两团。
“冕下!他们都不行……来,你跟我干!”艾伦嘴上虽然没有吐露半个谢字,但晚上玩得最疯最开心的就数他,不到半个小时,他所经之地,哀鸿遍野。
海诺尔斯闭着眼睛盘坐。从晚会一开始,他的姿势就未再变过。
“冕下!”艾伦声音猛得一高,将歇罗克等人的目光都震了过来,“你,你是我们……的恩人!这杯一定要喝!非喝不可!”
卡尔顾不得刚才被酒醉的同伴浇得湿漉漉的裤子,扔下酒杯匆匆跑过来架住他的胳膊,低喝道:“艾伦,你喝多了!”
艾伦不悦地挣扎了两下,醉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寻找声音来源,“你……屁,放屁!我情形得很,这辈子,就数今天最清醒。”他身体摇晃了两下,又把杯子伸向海诺尔斯面前,“冕下,这杯,你一定要喝……”
罗可小心翼翼地瞄向面无表情的海诺尔斯。
以前的他虽然冷,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失礼。事实上,除了欠缺表情外,他一直好相处得很。
“他不太舒服,这杯我替他喝吧。”她向酒杯伸出手,心底隐隐有个感觉,他的失常与她有关。
艾伦举杯的手一抖,错过她的手指,皱眉道:“不行,你先等等,我要先敬海诺尔斯冕下……”
歇罗克知道喝了酒的他比驴还倔,怕触怒海诺尔斯,连忙和卡尔一左一右架起他,“艾伦,来来来,先和我喝,我的舌头都快干成甘勒多夫沙漠了。”天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撒尿。
卡尔应和着点头,“没错没错,我的酒虫在肚子里正造反呢!”……该死的酒虫!
“我不!”艾伦像孩子似的一缩腿,身体呈弓形往下蹲。
歇罗克和卡尔措手不及下差点被拖倒。
眼见艾伦手中的酒杯倾斜,一只修长的手像使用魔法般将杯子拿了过去。
海诺尔斯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淡然道:“我不是你们的恩人。”
歇罗克和卡尔心头一紧,以为他生气于艾伦的失态,当即边道歉边连扯带拉地把人迅速拖到远处。
罗可望着海诺尔斯略显落寞的背影,右手在腿上轻捏了一把,才鼓起勇气蹭过去,“你是在怪我吗?”
海诺尔斯沉默。
“我有我的理由。”她迅速在脑海中组织起语言,然后用最真挚最诚恳的表情将它们倾吐出来,“他们对食人草是刻骨铭心的仇恨,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被这段仇恨深深地煎熬着。如果他们知道它只是被空间魔法送走,而不是死亡,他们内心的仇恨将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安息。毕竟……他们不可能再找到那条食人草了,对不对?”
老师说过,海域的面积是大陆的好几倍。别说食人草,就算是一个军队掉进去,恐怕也会被海水冲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海诺尔斯幽幽道。
罗可一怔。
“所以我并没有揭穿这个谎言。”
“那你为什么……
“欺骗毕竟是欺骗。”他转过头,碧蓝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如烟般迷蒙的阴霾,“每当他们感谢我的时候,罪恶感就好像海浪一样席卷全身。”
恩?为什么她没这种感觉?罗可抱头忏悔。难道她把说谎当成习惯,所以麻木了?
寒风在浩瀚无边的夜幕下渐渐凌厉起来。
雪狮佣兵团在歇罗克的带领下,跪在湖边,为每个在这里牺牲的团员做最后的祈祷和悼念。
罗可突然轻声道:“我有感觉了。”
海诺尔斯楞了下,“什么?”
“罪恶的感觉。”她低喃。
海诺尔斯目光放柔,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对不起。”食人草是他宽恕的,罪恶却分摊给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