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景姑浮狼牙剑又挥下,阵法变回原先的新月之状,阵弯处如绝顶利刃,鬼马骑兵齐压而下时,锋锐寒人。我扬眉,凝眸正待再出声时,耳畔一声厉啸响起,我惊觉瞥眸,却见眼前有铀光冰凉,正自丘下朝我直直射来。
暗箭短而精悍,速度比寻常之箭更要快三分。
我来不及勒马闪开,只得足蹬马镫,翻身跃起,险险避开那一只暗箭后,心跳顿时失措。
想要暗箭伤我?我怒得瞪眼望向丘下,但见景姑浮抬头望着我,苍老却又不见任何颓倦的面庞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冷笑。
“夷光!小心身后!”蓦然无颜一声大吼,银色飞闪如雪雕冲霄,自丘下迅猛扑过来将我按往地上,翻过几翻后,方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我回眸,恰瞧见那支冷箭自身后旋转绕飞。
“这……”我结舌,惊呆。
无颜刚才许是也被吓倒了,抱着我站起来,面色青白,目光冰寒:“景氏独门暗器,不见血,不回弦。”
“非要见血?那如何好?”
“无妨。”无颜瞥眸,看向一侧静立的我的坐骑,手掌一挥,白马顿时飞跃而起,挡住空中的暗箭后,长嘶一声,落地,抽搐翻眼,腿未蹬几下便再也不动。
我心疼,低声嗫嚅:“我的马……”
无颜凉了声:“心疼什么,总比人中箭的好。”
我恻然,不再言。
丘上躲箭的功夫,丘下形势已变幻了好几番。我垂眸,本要看阵形变化寻思破解之法道与无颜时,却冷不防又瞧见一只暗箭自丘下射来。这次,暗箭却是悄无声息地射往无颜的身后。
暗箭近已将至身,我大骇,忙伸手狠狠推开无颜,自己正待闪身避开时,一个不及,那箭直刺向了我的胸口,重重一道金属摩擦刺耳声响后,肺腑瞬间似被那箭凶猛的力道震得快要裂碎般的汹涌疼痛。身子飞了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山岩上。
我软软倒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胸口的闹腾,张口,腥甜自口中吐出,妖娆墨红的颜色,沾污了身上的银袍。
“夷光!”无颜跑来抱住我,手指颤微地抚摸着我的鬓角,脸色煞白,责道,“丫头,你傻不傻?”
“才……不傻,”我虚弱地笑,手指费力地抬起点点自己的胸口,“没……大碍,我穿着金丝玉衣,不怕。”
他皱眉,凤眸暗沉得有如浓雾渲染的夜空,只是那眼底偶尔滑过的凶狠狰狞之锋芒,道道锐利,瞧得人不禁寒瑟噤噤。“景姑浮!”他咬牙,俊面突现噬骨之杀意。
我勾手拉过他的脖子,靠近他耳边低声道:“月圆天阵十六,四为风扬,其形如盘旋,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善用三军,其形不偏。一阵之中,两阵相从,一战一守,破其西南地阵坤门。”一口气言罢,我忍不住咳嗽,胸口起伏,又吐出一口血来,无颜皱眉,忙按住我,道:“别费心了,有没有随身带疗伤的药?先吃药。”
我摇摇头,苦笑:“那雪莲丸既有寒瘴又有疗伤镇毒的药效,如今我肺腑虽伤,但有雪莲清气压着,不碍事的。你且听着,还有一变,月弯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其意渐玄幻,风能鼓物,万物绕焉,阵能为绕,三军惧焉。中外轻重,刚柔之节,彼此虚实,破其东北艮居。”
无颜沉默,一声不应。
我放开他的脖子,推他:“快去!”
“等我。”无颜眸色一变,俯脸在我额角轻轻一吻后,雪袍翻起,银甲闪如白练,直直飞坠丘下。
眼见他离开,我才闭眼,靠着山岩运气周身,稳住了碎痛不堪的肺腑。
丘下厮杀声激烈,我静静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想要起身却又无力,便伏地爬去丘岩边侧,低眸望下。
低处,血流染溪,腥气弥漫遮夜。
鬼马骑兵被破要害,马倒下,人丧命,然狼牙剑锋利惊人,景姑浮似凭他一人之力也有横扫五百禁卫的恐怖气势。
无颜挥剑抵御,剑气荡起如银网密密,虽不至于败退,但几十回合下来却是一点好处也沾不得。
无颜此生还是首次遇上如此厉害的对手,尤其是那雪白的狼牙在夜色下露出的森森之色,看得我是心惊肉跳,一瞬也不敢眨眼。
突然空中传来几声短促的鸣啸声,声声尖锐猛厉,直刺人的耳膜。
鬼马骑兵闻声怔立,不再动弹。
即便就连景姑浮,也是愣了愣后,便立刻勒马迅速退后三丈,避开无颜的冷剑,不再战。
诸人莫名。
我抬头,但见一只硕大无比的赤色夜鸢盘旋在暗谧的天宇下,慢慢地拍翅,滑翔下冲时动作优雅而又矜持,金色的眼眸带着熠熠光华,只淡淡一瞥,便似骄阳生色。
夜鸢停在了景姑浮马前,缓缓抬头,自口中吐出一卷桃红色的帛书直扑景姑浮的胸口。
景姑浮抬手拾起,翻开,匆匆一阅后,眸光顿时恭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