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鸢使代报少主,老仆奉命南归,今生定不再出洱海。”景姑浮对着夜鸢抱拳揖手,刚才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神色突然消逝不见,转为了一种无上的尊敬和恭顺。
夜鸢嘎然低呼,大翅一展,冉冉飞起,升起半空中时,它长啸一声,顷刻飞如红色烟云,一逝离开。
景姑浮收起狼牙剑,看向无颜,略一沉吟后,自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玉瓶掷往无颜怀中,道:“豫侯风范景姑浮能在垂暮之年有幸见到实为三生之福。据闻郾都已破,梁国已灭,景姑浮本是漠北苍狼之子,幸得先主不弃收留身边,原不在乎这家国之念,今日出洱海而战齐是为家主所命。适才少主命鸢使送信,景姑浮方明白天下纷争之利害,百姓生存之大道。若豫侯日后接管南梁,但求不要太过苛难南梁百姓,以仁善为本,是为大道和久远。”
无颜微微抿唇,扬眉:“这话可是你家公子伏君之意?”
景姑浮大声笑:“我家少主本是方外仙人不问世事,南梁王族也早在当日送他入西夏为质子时早断绝了干系,此番若非因少主恩师所求,少主断不会插手世间俗事。少主心中安宁,唯求世间也还个本来的安宁,也希望天下诸侯争霸夺权时,能多想想各国无辜的百姓。在乱,在治,在国,在天下,在一统,民安,才是天道所向。”
无颜颔首,笑:“桃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本侯受教。”
“那玉瓶中有公子所制桃花凝露,可医被景氏暗箭击中之内伤。景姑浮适才鲁莽,失手伤了夷光公主,请豫侯见谅。”
无颜收起玉瓶,抬头看我一眼后,道:“不怪。道不同时,自有无奈之举。”
景姑浮拱手:“豫侯英雄!”
无颜还揖,不再多言。
景姑浮挥手令下,鬼马纵腾,倏然远去。
无颜默然望着景姑浮远去的方向沉思片刻,待马蹄声渐不可闻时,他方飞身跃来山丘之上,抱住我旋身坠下,一起落上他的坐骑。
“吃药吧。”他将玉瓶递至我面前。
我蹙眉,挑眸:“桃花公子的药,能吃麽?”
无颜微笑,定声:“能。”
无颜信任的人总没错,我点点头,拿过玉瓶,将瓶中液汁一饮而尽。凝露清香,一缕顺滑如同桃花初发的柔软,舌底生津,余味悠荡肺腑,渐渐消散了那彻骨的痛。
我拿着玉瓶放在鼻前嗅了嗅,感叹:“果真神人!”
无颜俯首将冰凉的下巴蹭在我的额角,柔声嘱咐:“丫头,以后不能了。”
我转转眼珠故作不解,笑:“什么不能?不能什么?”
“不能再拿命开玩笑!”
“就是为了你也不行?”
“不行!”他果断否决,霸道得让人不得不皱眉。
我叹气,抱怨道:“哎,这可是我的命。你能管?”
“你的命,便是我的命。我怎么管不得?”他垂眸看着我,静若秋澜的目光深沉无比,看得我不由得心慌脸红。
我眨了眨眼,不再反驳。
他微微一笑,正待低头吻我时,我却骇得马上别过脑袋,悄声提醒:“战场上,身后有人。”
无颜望着我,好笑:“哪里有人?”
我闻言侧眸,瞧瞧,这才发现他已不知何时驰马带我到了一个幽静寂然的山涧,四下山鸟也不见一只,更不论人影了。
正在寻思他何时驾马离开战场时,一个不防,他的脸已经靠了过来……
翌日回金城,沿途所经城池,百姓闻齐军大胜而夹道欢迎豫侯归朝。无颜被这一套虚酬闹得烦不胜烦,索性留下那些随身的禁卫充数,连夜带着我轻骑先奔金城。
昼夜兼程,回到宫城时,天刚破晓。无颜一入宫便去两仪殿早朝,我自先回疏月殿。本以为殿里依然是冷冷清清没有人烟的,谁料步入殿口的刹那,我却瞧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青衣身影正挑灯罩撤烛火,忙碌不停。
“爰姑?”我又惊又喜,呆在门口,动不得。
青衣人身形一颤,回首时,容颜温宛如旧,就是往昔墨青黛黛的鬓角露出了几缕花白,柔和的眉眼虽仍美丽,却夹入了几丝难谕的苍凉和伤感,一下子,爰姑似衰老了许多。
“公主,老奴回来了。”她低声道,柔柔的笑意漾在唇角,还是那样的慈爱和怜宠。
我忍不住眼眶一热,扑过去抱住她,心中刹那温暖宁静。
“爰姑,夷光想你了。”哽咽声模糊。
爰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