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曜带着汤盒再次开车回到医院楼下时,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也正好从车上下来。
是他以前的保镖兼司机,齐叔。
车后排还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明显是迟荣,另一个人的侧脸则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迟曜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连许久没联系的他爸都主动找上门来了,难不成是听说了他在境外遭遇了绑架案,特地过来嘘寒问暖的?抑或是知道他翻案的事,所以放下成见,决定接纳他这个丢脸的儿子?
不管是哪一种,迟曜都不打算买账,他绕了一圈,想从医院后门进去。
迟荣先一步发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拦在他面前,却没有立马开口,而是欲言又止了一阵,才开口道:“曜曜,工作还顺利吗?辛不辛苦?”
迟曜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爸,冷冰冰道,“不好说,相比旅行社做导游,要舒服很多,但比起在迟家什么都不用做的大少爷,那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他本意是想阴阳怪气地挖苦他爸,不料对方完全没领悟,反而对他的后半句话极为认可。“那正好,我这边有个子公司缺人管理,你可以全权控股,只要你愿意回来。”
迟曜一听就知道,这还是变相让他去给乔信风打下手,顿时拉下脸来,兴致缺缺道,“不用了,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爸,我还要给人送汤,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暗暗捏紧了汤盒,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努力证明自己,一定要让迟荣看到,他不是附靠着迟家的寄生虫,也不会再活在乔信风的阴影下。
迟曜自以为拒绝得很干脆,迟荣却还是误解成他嫌条件太低,便一鼓作气又加高了筹码。
迟曜总算明白过来,他爸这次的动机没那么简单。
迟荣看他终于停下脚步,这才松了口气,摆出一副诚恳至极的模样,道;“曜曜,你也不用太心急,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爸爸保证,今后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了。”
“不会再计较?”迟曜缓缓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露出讽刺的笑来,“爸,我问你,从始至终,我除了分化成O以外,有做错过任何事吗?”
这句质问让迟荣也有些怔愣,迟曜这才发现,他印象里永远威严的父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一脸老态,白发被风吹得凌乱,模样十分沧桑,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有些哽咽。“是,你什么也没错,错的是我,我没教育好信风,他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做了很多错事。”
“但是,但是事情真的要走到这地步吗?”迟荣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几分哀求,“好歹也是一家人,真的要这么手足相残吗?”
通过他的叙述,迟曜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里,冯路易暗中做了很多事情,乔信风的酒厂被查出涉及非法信息素交易,加上九年前的那些旧账,事情闹得很大,现在本人已被传唤去调查。
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他当年入狱时,只是个被推到明面上顶风头的未成年高中生,但乔信风如今已是迟氏集团的第一话事人,背后渗透的利益更多,法条也比当年更完善,势必要将整个集团都翻过来彻查。
就算乔信风的权势能充当保护伞,但估计几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迟荣怀疑这场报复是迟曜为之,也是合理的,今日便是来劝他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迟曜静静听完他的话,心里既释然,又失望。
他还以为迟荣此次上门,多少是因为自己最近的动静,甚至还在做着让父亲刮目相看的美梦。
到头来才知道,他事业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乃至于生命安危,父亲都半点不在乎。
久别重逢,还是因为乔信风出事了。
回想起自己浑浑噩噩的九年,以及被毁掉的前途,他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感觉,只是觉得一身轻松。
到此为止了,他不想再被过去的这些烂事影响。
毕竟他早就决定开始新生活了。
于是迟曜扭过头,不再看还妄图打亲情牌的迟荣,淡淡道,“我已经有新的家了,乔信风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被推开的迟荣险些摔倒,还好车里的另一个人及时走出来扶住了他,但被亲生儿子拒绝的迟荣深受打击,不仅没道谢,反而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你害了信风!他要是没碰到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发泄一通过后,迟荣和齐叔开车离去,只有那人还留在原地。
太耳熟了,当年迟荣也是这么骂冯路易害了迟曜的。
大抵很多父母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教育,转而迁怒他人,就像当年盛行一时如今无人再提的“网瘾”一样。
迟曜不由多看了那人两眼。
是个熟面孔,还是不久前才见过的。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洪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既然是和迟家人一起来的,迟曜有些摸不清他的立场,下意识后退两步,洪祺了然道:“放心,我不是和那老头一起来劝你的,太不现实了。你帮我向路易转告一声就行,说我要离开N市了。”
“去哪?”
“去哪都行,我早就嫌N市小了,正好这几年攒了点钱,去大城市开几家连锁酒吧也不错。”
迟曜很快戳穿了他,“因为N市只有未管所没有监狱吧?”
洪祺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有了几丝裂缝,他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