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齐天毓会亲自过来,这让她有些诧异,不过对于他身边的齐瑆她却不怎么意外,毕竟楚蔚风是通过他才联系上的齐天毓。她没让秦青带着张婉瑜离开是因为楚蔚风知道是她抓了张婉瑜,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欲盖弥彰。
说实在的,她并不如表面的那样平静,她觉得她已经可以遇见到与齐天毓的决裂。从楚蔚风通过齐瑆向齐天毓说了她的事情(即使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事情)以后,这个生性多疑,从不曾完全信任过任何人的男人就不可能再如以往一般喜爱她、重用她了。
她捏了捏拳头,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恨极了楚蔚风,她极端地想:如果不是楚蔚风的背叛,或许她还可以再自私地多享受几年来自齐天毓那父亲般的呵护。但下一秒她又好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心情一下子平和了许多,她不无苦中作乐地想,反正总有一天齐天毓会因为完全清楚她的野心而对她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与她刀剑相向、争锋相对,现在不过是让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
要说遗憾,她是有的,甚至很多,但她不后悔自己的野心自己的初衷,哪怕与这个让她又敬又爱的男人决裂,只要能达到她十五年来梦寐以求的目的,她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抛却的,就像她的机械,她的爱情,她的前半生。
当君卿直愣愣地看着齐天毓的时候,齐天毓也正看着她。他当然是失望的,哪怕齐瑆和那个女人告诉自己君卿拥有私军并有很大的势力以及对军部权力的野心,他也没有这样失望过,因为他始终相信,这个会对他天真地浅笑,轻轻地撅嘴,微恼地跺脚的女孩是真实的,她没有故意做出这些举动装出这幅性格来取悦他,欺骗他。
然而,他没抵住心中的猜忌,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提前将人员布置在了斜风道另一侧的山坡上,他看着她在秦青等人的保护下走进了破屋,看着秦青等人明显不属于国家标准的配备,还有破屋里失踪了多日的张婉瑜,失望就好像潮水淹没了他的头顶,让他全身发凉,竟产生了极大的愤怒。
他其实对君卿私自供养私兵,并且这些手下在陆军、空军和几个大贵族当中都具有不小的影响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如果君卿想要筹谋军部的,甚至是他的权力,那么只要她有能力,她当然有资格去做。他愤怒的,是君卿欺骗了他,他甚至怀疑那个在自己面前既优秀又全心依赖敬爱他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疼爱和呵护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更何况是他这样地位显赫,心思沉重的人,所以他疼爱君卿也是存在缘由的。在他的眼中,即使君卿和他年少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长得并不十分相像,可她们拥有同样清冷的眉目、浅淡的表情和意外有些娇俏憨糯的性格。她们都不是良善的人,却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很单纯的思想。当然这不是说他对君卿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事实上他更倾向于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一个和他唯一喜欢过的女孩相似的女儿。
可现在,他忍不住让怒火涨满了胸腔,因为人生中好不容易再遇到的一抹阳光突然变成了摇摆不定的烛火,又被这个女孩亲手掐灭了。
他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失望和愤怒,可另一方面他却绝不会像对付其他政敌或者背叛他的手下一样去对付这个女孩。
齐瑆见齐天毓只是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不动,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有些僵硬,怎么回事?不应该啊,以父亲的个性,君卿欺骗了他,他一定会愤怒然后彻底厌弃她啊,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父亲?这个女人她——”齐瑆忍不住出声。
“闭嘴!”齐天毓喝断了齐瑆的话,压抑着的怒火直奔齐瑆而去,他恶劣地迁怒了齐瑆。
“是,父亲……”齐瑆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升起了退意,但他告诉自己父亲这时的怒气不是因为他,所以他不用太过害怕,他只要看着君卿倒霉就行了,哼,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杂种,凭什么在齐家耀武扬威?还帮着齐放得到了上校的位子,他这个兄长都还只是个少校!还是个没有实权的少校!
站在另一侧的华扬呈挑眉看了唯唯诺诺的齐瑆一眼,只觉得遗传学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学科,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天毓其他几个儿子个个都是能顶事的主儿,怎么这位二少就蠢得像头猪?什么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愣着干什么!”齐天毓快速地小幅度往身边一名警卫员瞪了一眼,口中如雷霆般响亮而有威势地喝道。
警卫员自知是被迁怒的那个可怜虫,忙不迭跑到君卿跟前行了个军礼——鉴于他也不知道君卿会不会被齐天毓厌弃,他还是保持礼貌的好,反正这位再怎么说还是个上尉——他侧身开口:“君上尉请。”
君卿微微吸了口气,瞥了身后的张婉瑜一眼,走了上去,她不自觉地走得有些慢,好像知道一旦她走到他跟前,他们先前那温馨的相处就会化为泡影,她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从此只能被关进小黑屋里。
齐天毓冷眼看着,在见到她清清淡淡、故作镇定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难受、不舍、和踌躇后,心中的怒火先是降了一点,随后更加高涨起来,她竟然没有一点惊讶、后悔和慌乱!她根本就已经预想到了如今的情形,一下子就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所做的事情都已经是谋划已久的,或许从她还没进入部队时就已经开始撒网了!也就是说她从头至尾都在欺骗他!
好!好得很!不愧是他欣赏的女孩,够冷静,够睿智,够隐忍,谋而后动,所有的步骤都精心设计好,只等猎物走进圈套,而他或许就是其中一只愚蠢的猎物!
齐天毓怒极而笑,惊得对面的女孩猛地顿住了脚步,她踌躇地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抿紧了唇,倔强地一个字都不说。
君卿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确算是欺瞒,目的不纯,且有谋划掠夺的卑鄙性质在其中。她余光瞥见齐瑆得意的神色,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她就是很讨厌齐瑆,明明有这样完美的家世,众人仰望的父亲,优秀的同胞兄长,美丽的母亲,却不知道好好珍惜,奋发图强,反而在族里这样激烈的竞争下游手好闲的同时厚颜无耻地不断向兄长父母索要东西,特别是当那些东西他是没有本事驾驭的时候,更别说他之前总是找她不痛快,不是给她脸色看,就是下绊子,整一个标准的只会惹是生非的二世祖。
可以说,他们两个是完全的相看两厌。
齐天毓见君卿竟然还有心思朝着齐瑆皱鼻子,不禁不满地沉下了脸,不过心里却不知怎么地舒缓了一些,他一向喜欢君卿这样孩子气的行为,不明显却真的存在,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娇滴滴的黏人,却绝不失该有的娇俏。
如果……齐天毓抿了抿,他想,如果这的确是君卿的真性情而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故意做出来的举动,那么他或许可以原谅她的欺骗,只是之后她必须乖乖地做他的儿媳,除了偶尔研制军械以外,不再触碰军部的事情——他的强势不允许身边有一个谋算着军部权力的人存在。
不得不说,君卿其实是有些了解齐天毓的,她也想到了这一点,既即使齐天毓原谅了她也不可能再让她触碰军权。可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和他决裂是必然的,至于齐放……她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不过她可以在离开前再帮他一把,坐稳军部的位子——鉴于最近他常常被军部那些老顽固刁难的事实。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齐天毓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跟前。
“你在供养私军。”他沉着声,笃定地说:“你想做什么?谢崇、徐论、成浮、何家三兄弟,秦青,王昭,还有谁,嗯?告诉我。”
他命令她。
君卿抿紧唇,冷冷的空气中,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大病未愈的身体都违反主人的意愿颤抖了起来。
齐天毓看着吹着冷风可怜兮兮的女孩,狠狠地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尝到了当女儿犯错被罚,父亲也跟着心疼的那种糟糕的感觉,更别说这错误就是欺骗他,憋屈的要命!
对,就是憋屈的感觉。明明愤怒,却不得不按捺下怒火反而心疼起她。
华扬呈看看齐天毓,又看看君卿,见两人还梗着,只得亲自出马给君卿披上了外套:“天毓,她病还没痊愈呢,什么事情回去了再说,啊。”
齐天毓冷哼了一声,沉声道:“给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