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丫鬟来传话,说是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于是王夫人只得压下了心里的火气,领着姐弟三人离去。
林黛玉瞧了眼前头的二舅母,小声问道:“姐姐,你方才那样说,真的不要紧吗?”初来乍到就得罪了二舅母,可怎么好?
林瑾瑶不以为意的笑道:“无碍,你又不是不曾听母亲说过,当年二舅母与母亲之间……二舅母本就厌恶我们,如今顶多也不过是更加厌恶罢了,有区别吗?”
今日初来王夫人便如此欺辱,倘若他们今日真的忍气吞声,日后还不得叫她捏面团儿似的捏着玩儿?
总归本就是敌非友,既如此,有何惧?
林黛玉撅起了小嘴,面带委屈落寞,“姐姐,我想家了,我想爹爹……”
林瑾珺也满脸郁闷,“我讨厌二舅母,我不喜欢外祖母家!”
这两个孩子打小父母宠着,林瑾瑶这个长姐虽然在教养他们的时候会严苛些,但是平日里却比父母还要宠溺他们,几乎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
长这么大,两个孩子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如今初到外祖母家,虽才只是第一日,但他们却已经敏锐的体会到了何为寄人篱下。
林瑾瑶叹了口气,道:“晚些回屋里给爹爹写信,叫他争取早日调离扬州回京城。”当然这只是安抚两个小的罢了,显然这事并不那么简单,“再则,万事还有姐姐在呢,莫怕。”
院子里设了桌椅,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旁六张空椅,林瑾瑶和林黛玉被王熙凤拉着分别坐在左右第一张椅上,林瑾珺随着林瑾瑶坐在一旁,接着便是三春分别入座,而李纨、王熙凤和王夫人却只站在一旁伺候贾母用饭,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竟似无人想到林家姐弟三人正在孝期般,贾家的饭食一如既往的油腻,满桌子大半荤菜,只有少数几道素菜。
吃惯了淮扬菜的姐弟三人面对这一桌子的菜一时都不知该往哪儿下筷子,无法,只得挑着那几样为数不多的素菜随意吃些作罢。
饭后,丫鬟捧了茶来,林黛玉有些犹豫,在家中时父亲常教他们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必过片时方吃茶,不伤脾胃,如今贾府许多规矩却都不似家中……
正犹豫着是否该随和些,见姐姐却将茶放在一旁对她使了个眼色,林黛玉便也不再多想了,只随了姐姐。
正说着画,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丫鬟进来报道:“宝玉来了。”
但见其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林黛玉一见之下心中不由一惊,只觉眼前之人甚是熟悉,竟仿佛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9章
贾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道:“你不是一直盼着你林家姊妹弟弟,还不快去见见。”
事实上贾宝玉早就已经看到家中的娇客了,闻贾母所言,忙上前作揖,细看三人形容,心中不禁暗叹不已。
头一个便是年长些的姑娘。
但见其桃腮杏面,琼姿花貌,秀靥艳比花娇。螓首蛾眉,眸含秋水,冰肌莹彻,皓如凝脂,芳菲妩媚,瑰姿艳逸。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接着便是年幼些的姑娘。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贾宝玉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贾母宠溺一笑,“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
贾宝玉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林瑾瑶说道:“母亲出自贾家,我这妹妹生来肖似母亲,想来与姐妹们也不免有几分相似之处,这才叫宝玉觉着有些面善罢。”
贾宝玉心知并非如此,有心想要开口,却对上了林瑾瑶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心尖儿一颤,默默的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暗叹:这林姐姐如此天仙般的人儿,为何却感觉如此可怕呢?
贾宝玉素来最是爱漂漂亮亮的女儿家,打小还在吃奶时便已是如此,极其厌恶嬷嬷抱着,非要那年轻漂亮的丫鬟抱着才肯老实,随着年龄越大,这怪毛病却是非但没消,反倒愈加严重了,只恨不能日日围绕在姐姐妹妹还有那群俏丫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