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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三百余座大云寺,接待外国来华僧众及香客食宿,承担国祭行香与千秋节行道散斋,掌管一州佛教事务,名义上受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掌管,实则三寺各有职责,并非专领官寺,督导无力。
而官寺享有中枢调配的钱粮财物,另又收受信众敬奉,手面宽裕,频频买地扩建,在各地隐隐都有一方之霸的潜质,甚至欺男霸女,强抢掠夺。
譬如小寡妇秀姑,先夫是个石匠,擅长雕琢花窗,被官寺聘去做工,不知为何一去不返,忽地扔了具尸首并两包银钱回来。
秀姑无子,却是硬脾气,不肯拿钱改嫁,执意讨个公道,状纸递到县衙,无人敢接,银钱塞给当地讼棍,只换来千万不可莽撞的告诫。她四面受阻,痛不欲生,若非武崇训答应帮忙,只怕已寻了死路。
“展眼要去三阳宫,我脱不开身,就怕秀姑等的心焦。”
朝辞嘿嘿笑道,“出巡还远,要到五月了,眼下万万不可错过的,倒是郡主的及笄礼,好在清辉已安葬了张石匠,免秀姑后顾之忧,奴婢使人跑一趟,安排些生计,待公子腾出手来,再去料理。”
如此说定,朝辞自去奔波,武崇训心里憋闷,连日一反常态,总不在府中。这日朝辞得了高阳县回信,急忙来报,走到笠园便被人拍了下肩膀,回头竟是清辉,笑嘻嘻问。
“公子在里头吗?郎主叫去呢。”
朝辞皱眉道,“又有什么事?”
便一道进去内室,就见武崇训立在窗下,赤红圆领袍服遍地重绣,涂抹得整个人英挺浓烈如同火焰一般。
朝辞眼前一亮。
武崇训向来素淡,从笠园之命名便可见一斑。
‘笠’字意在孤舟蓑笠翁,所以笠园的陈设摆件全走竹篱茅舍那路子,除了上朝、侍驾等隆重场合,平日总穿件半旧青袍,甚至青灰僧衣,出入更不会摆开郡王仪仗,这一向因要服丧,愈发灰头土脸。
今日却是凑巧,春尽夏初,正是成都、杭州两地贡缎、绫罗入京的时候,如今不同以往,内宫没有主位,区区几个男宠,取用衣料有限,便都便宜宗室。
梁王府与东宫得了两份供奉,韦氏与梁王妃客气,把东宫那一份都交给公中裁夺使用,长史才裁了今年的新衣送来供他挑拣。
武崇训左手扶住蹀躞带,右臂对镜平展,镜中人宽肩长腿,勒出一道劲瘦有力的细腰。边上两个侍女怀里抱着,椅背搭着许多不同款式,却视而不见,只顾对他身上这件啧啧赞许。
朝辞看这件衣裳果然不寻常,硬扎笔挺,想来穿着并不舒服,但胜在撑开了架势,累累金线映着朝日悬窗,平添光彩。
瑟瑟才拌了两句嘴,赌气去了,片刻掀帘子转回来,目光便有些发直。
“这衣裳好!”
她连声赞,围着他团团细瞧,仿佛才认得他。
“衬得表哥顶天立地,我前日得了两匹好缎子,金线刺花,一重重的,做帔子不相宜,就送给眉娘了,早知不如给表哥,表哥也不问我要?”
越想越觉得美妙,放肆畅想。
“表哥早该穿得艳丽些,想来府监喜爱的春水蓝与出炉银也能相称。”
武崇训初听她夸赞,情真意切,一股温软的颤动从耳畔直达心底,正是暖意融融,结果没两句成了这样,恼怒得面上发热,脱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