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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嗤笑了声,低头问李显。
“叫你坐在朕前头当个傀儡,你肯么?敢么?”
李显恨得瞪了苏安恒一眼。
满堂寂静,只有他的呼吸愈加沉重,轰轰地像个风轮,吹得苏安恒一张脸苍白凄惨,僵持片刻,反是边上挽着红帔子的女郎开了腔。
“苏郎君会错了意,您以为来了神都,会看见李武两家剑拔弩张,打架争地盘么?那是市面上宵小、暴徒行径,实则我们非但不是仇敌,反是至亲手足,诸位表叔、表哥,皆为李唐鞠躬尽瘁,既有功劳,又有苦劳,譬如将军……”
可惜武崇训不在,瑟瑟只能指着人堆里的武攸宁说话。
“将军讨伐孙万荣、李尽忠,千里驰袭,孤军深入,背上还中了一箭,如此国之功臣,难道我阿耶要单单为了他生来姓武,就贬官降职么?苏郎官放心,圣人在时,我阿耶要叙亲戚情意,以大局为重,宽怀容人。即便圣人百年之后,也还要用武家,尊养武家。”
女皇听了欣然赞赏,舒展开眉目,眼波在瑟瑟脸上停一停。
瑟瑟口口声声叫苏安恒放心,实则是代表李家,至少李显家,请她放心。小书房议事,她不准韦氏参加,便是看李显可有长进,没想到十四年后还是一样,还得另有一人替他发言。
瞧瑟瑟侃侃而谈的样子,比起韦氏当初,老母鸡护雏般,一手护住李显,一手指点江山,可顺眼多了。
听宋之问说,韦氏面容憔悴,性子也变了,从前多么奢华,用青金石铸造汤池,一汪香汤碧波荡漾,连吐蕃赞普都咋舌,如今却是清减,步摇、璎珞懒怠使用,仿佛宠辱不惊便是她重入宫阙的底气。
可她到底还记得贵为国母的痛快享受罢?
不然怎么会给幺女起名瑟瑟,区区太子妃,可动用不了青金。
苏安恒道,“国朝人才济济,没了武将军,自有张将军、王将军!”
女皇的浮想联翩被他打断,便有些不耐烦,训斥李显。
“苏卿家指望你担待,你不吭声,岂不令他失望?叫人猜测朕压制你?”
李显浑身一颤,欲跪而不敢,两手握着衣角怔怔发颤。
——这是一顶储君扛不起的大帽子。
女皇还政之心并非不诚,为他做下的安排更可说是无可挑剔。
从石淙回来不久,东宫募官,先点了德高望重,早已致仕的前任凤阁内史豆卢钦望为太子宾客,再以鸾台侍郎韦安石兼太子左庶子,擢升凤阁舍人崔玄暐做天官侍郎,兼太子右庶子,最后点了相王李旦做太子右卫率。
这个阵容排出来,满京咋舌议论,概因规格之高,不单远超当初李弘做太子时的班底,甚至还超过了高宗李治和太宗李世民做太子时的班底。
有这几个人做招牌,在京官员终于彻底相信,女皇确实要以当初建立武周的决绝强势复立李唐,立时争先恐后钻营门路,想投入东宫。
君臣如此一心,储位本来稳如泰山,偏苏安恒多此一举,说的好听,是替他争取,可连垂帘之议女皇尚不接受,他又能主张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