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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总是这样,说说就亮出玉石俱焚的决绝。
才进京时瑟瑟也满怀怨愤,恨不得自家滚钉板,也要害武家倒霉,可如今万事顺遂,便大感做人没必要步步紧逼,总之最后达到目的,沿途风景也很美丽,譬如武崇训,不就是无心偶得?
劝她两句,便要探身问他在高阳做了什么,可有什么趣事儿——
拿这句开了头,后面缠缠绵绵的问题还有的是:
譬如,韦氏应下的日子,你瞧好不好?
郡主府改了一处,把他起的三层妆楼改做两层,挪到角上,照样能瞧天街上人口,要是两府商量好,盖的巧妙,还能瞧见李仙蕙的正房,到时候早起便见二姐挥舞着鸡毛掸子满院奔走,驱遣武延基,多么有趣儿?
总之满肚子的私房话,只碍着李重润一句句不知拷问什么,眼见得他额头上汗珠子就起来了。
瑟瑟大为不满。
从前在房州,她说一不二,别说哥哥姐姐,李显和韦氏更是百依百顺,自入了京,左有二姐谆谆教导,右有女史匡正规矩,找个郡马么,比阿耶还唠叨,再添个哥哥,又是人人赞他正经。
武崇训诺诺敷衍大舅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管得住眼神,管不住鼻子,总觉得瑟瑟用惯那种激烈的玫瑰香远远近近撩拨,活像梦里。
冷不防耳畔一声锐响,刺得他眼神一凛。
原来是李重润拿玉珏铛铛敲击银杯,不满道。
“下午女史当着瑟瑟两个的面儿教训了我几句,原是无礼,我却敬她铁面无私,满以为三郎系出名门,也如女史一般,没想到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武崇训忙道是。
太孙面嫩,听闻在西宫管束甚严,别说侧妃、孺人,连司寝一概没有,全然不懂年轻夫妻小别胜新婚的苦楚。
他是过来人,瞧李重润便有俯视之感,因诚意认错道,“原是离京前答应郡主,替她寻一种描眉的青黛。”
“郡王这谎话,编得也太随意了!我阿娘眉色深浓,从不画眉,姐妹们得她真传,自然也不需要。”
李重润毫不客气地揭穿,“人家说郡王牵三挂四,我还想高门之家……”
武崇训一愣,急赤白眼解释。
“还望太孙予我时日,定然交代得明明白白。”
人不送走如何交代?
可是看他神色认真,几有诅咒发誓之意,李重润不由放松了态度。
“你与瑟瑟的婚事,阿耶随和,阿娘大约是瞧中了你的门第,可你要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武崇训一径应是。
余光瞥见瑟瑟挤眉弄眼,含嗔作怪,一刻也不老实,惹得他坐不住,别说挨两句硬话,便是李重润甩鞭子较劲,也只有笑脸相迎。
因满面诚意地拱起手,正色应承。
“太孙教训的很是,下官来日必往东宫领罚,只现下不能陪您慢慢倾谈。”
说着起身,提起酒壶往嘴里灌,咕噜噜老牛饮水似的填了个肚儿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