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妙在,圣人公然行事,把虎符亮在众人眼前,唯恐人不去细细揣摩,这一笔御下之道,可真是精彩。
李重润不再推辞,于是李家齐齐谢主隆恩。
武三思捋着胡子感叹。
“圣人心疼太孙,这一点子不便都顾虑到了。”
天使回头瞧瞧诸人席上酒菜,是才撤了残羹,换上醒酒的甜汤,遂笑道。
“已是三更了,咱家倚老卖个老,今儿就到此为止罢?”
李显哪敢反对?忙诺诺道是。
于是梁王率队礼送李重润回宫,大家便散了。
韦氏站在阶前,看金戈铁甲簇拥着儿子孤身一人告辞而去。
描金绣龙的黑披风一翻,卷云般上了马车,黢黑的夜里,前后几盏灯笼划出小小的光明,如影随形地圈住他。
百般舍不得他走,哀怨地问,“非得住东宫么?先住庐陵王府也成啊。”
李显不吭声。
瑟瑟两条胳膊架住了阿娘,听见风里细细的抽泣,安慰道,“快了快了,十四年都等了,不差这两天。”
韦氏的心冷得直打哆嗦。
琴娘抱怨嫡母时她便想,是个人便比她儿子的命强,亲眷不在好赖,总不能打骂,可重润呢?混在黄门堆里,猫狗样养活。她问了他几遍,有没受人苛待?克扣他的吃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都过去了。
咬牙望向宫阙,暗夜里,辉煌的建筑只剩下隐隐轮廓,叫人更畏惧厌恶。
“……有些人该遭报应的。”
李显吓了一跳。
警惕地回头看时,梁王妃等早已走远,近前只有两个女婿,他倒是不防备他们,大家一条藤儿上挂着,都得替韦氏遮掩。
磕磕巴巴开口阻拦。
“这,可不敢胡说……你别坑害儿子!”
韦氏冷冷哼笑,“你没听懂么,重润为何在御前说七宝帐?”
李显顿了下,早前住在驿馆便听酒客们提起,国公府有一座稀罕的七宝帐,宝石累累,每颗都大有来头,单是帐顶的琥珀便有拳头大小。
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圣人虔心礼佛……”
“哼!她真信还是假信,你我……”
韦氏的怨愤如海样深,可是看李显面色泛青,已是快背过气去了,只得放软声量,低低咒骂。
“张易之是个什么东西?当街卖肉的贱人!也配供奉七宝?神佛都叫他玷污了去!”
太子妃头面隆重至极,足有三十八件金器,镶玉叠翠,珠环璧垂,压得她整晚脖颈发麻,冰凉的步摇被北风吹近面颊,又冷得她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