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像她这样心思敏感的孤女,对于他人的情绪捕捉极为敏锐。这几天,她早已察觉到了,谢陵并非政务繁忙,也并非是如云瑶所言“为了她好”。
而是……刻意的,避而不见。
谢陵当真不想再做她兄长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
谢承煊同她说了半天话,旁敲侧击地解释,送她去陆家,是以防万一,是为了她好。初盈静静听着,只道遵从家中安排,初盈毫无怨言。
谢云瑶在一旁嘴快:“毫无怨言?这主意是阿陵哥哥出的,自从阿陵哥哥回来,你们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们又不瞎!”
惹得谢承煊狠狠瞪了她一眼。
话语在谢隐入座那一刻戛然而止。
谢隐入座后,初盈便不着痕迹地向另一边侧了侧身,以袖掩唇饮下杯中物,一丝眼角余光都不曾向旁边落去。
谢隐心底冷笑一声,面上神色也端得一副漫不经心,仿佛毫不在意身边坐着的是谁。
谢云瑶瞄了一眼对面,转头给谢随布菜,低声道:“一会儿少说话。”
谢随也小声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二人闷头吃起菜来。
杯中泛着澄黄清澈的酒液,谢隐端起来后,一股甘甜香气铺面而来,混着微酸的杏子味道。
谢承煊道:“这就是你临走时,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埋在丹枫树下的杏子酒。那时候,他们都舍不得你离开,初盈更是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你就陪他们一起酿了一坛酒,埋在独坐轩的树下。说等酒酿成了,你也就回来了。”
谢承煊本意是说起旧事,缓和一下这两兄妹之间的气氛。谁知,随着一声轻响,谢隐端着的酒杯又放了回去。
他淡淡道:“塞北风雪寒,只能用烈酒才能暖暖身子,保得性命。杏子酒味甘,侄儿恐怕已经不习惯了。”
闻言,三夫人的微笑一顿,谢承煊也终于忍不住怒气了:“又提塞北又提塞北,塞北那两年对你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让你变得这样冷漠无情,手腕狠绝?太子仁善,你想扶持他,这是好事,但是也不要如此操之过急!就像昨日在朝堂上,你……”
三夫人拉了谢承煊一把:“都说了,不谈政事!”
谢承煊忍住了话头,谁知谢隐冷笑道:“天家也有仁善之人?叔父怎知,太子不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才好谋划别的?”
谢承煊:“……太子若是道貌岸然,那你扶持他做什么!”
谢隐道:“如叔父所言,侄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谢承煊被哽得差点背过气去,谢隐又冷笑道:“如果阿随早出生些,巫蛊之祸那年也正好五岁,您在朝堂上还能如此沉稳藏锋吗?”
这简直火上浇油,气得谢承煊一摔筷子。三夫人忙道:“夫君醉了!云瑶,扶你父亲出去醒醒酒!”
谢云瑶这时候倒聪敏了很多,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起谢随,与三夫人一起出去了。
临走时,还反手关上了门,留下“砰”地一声响。
关门之前,依稀能听到三夫人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