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南承终归是不放心,他还是特意开车跟在沈予臻的车后,远远地望着他进了安检口。
其实沈予臻也心知肚明——那道灼热的目光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知道李南承肯定会来,但是他没有回头。
他舍不得,却还是要走。
当沈予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李南承的视线中,他的眼圈再次泛起红肿。
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分别,他没想到竟是这般痛苦的事情,而正是堵在胸口无法抑制的心疼,才让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沈予臻于他而言,是多么深刻的烙印。
李南承驱车从机场离开,目光依然聚焦在路况之上,可心思却已经随着沈予臻乘坐的飞机,飘去了千里之外。
他不知该如何宣泄这般充盈的疼痛感,竟然不自觉地来到了沈觅的墓地。
“我要照顾好他,照顾好他……到头来竟是这样照顾他的……”
积压的情绪瞬间崩溃,李南承跪在沈觅的墓碑前抱头失控,放声大哭,明明整座墓园都在陪他悲哀,他却越发觉得孤单。
*
沈予臻出国养伤的医院是季识则帮忙联系的——他导师的同门师兄在这里深造,托了很多关系才为沈予臻保留了一个治疗的名额。
大概季识则也在为失去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学生而心痛吧。
只可惜世事难料,他没想到从小立志成为一名优秀医生的沈予臻,却被自己最关照的病人断送了职业生涯。
当时持刀伤人的病患也因为被判定精神失常,而免于刑罚,这件事后来就随着沈予臻的离开而不了了之,医院方面只能加强防范,尽可能避免同类型的事件再次发生,令人痛心疾首。
不过这些早就与沈予臻无关了。
他的手掌几乎被砍断,那颗或许被医疗事业捂热过的真心,也逐渐冰冷。
他病了,每日浸泡在医院的消毒水味中,头一次令他如此作恶。
但他又清醒地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医院所谓的治疗并没有让他的伤势得到应有的好转,在浑浑噩噩的颓废中,他偷听到了房间外的对话。
“别太过分了。”
那是一道有些苍老而疲惫的男人声音,沈予臻并不熟悉。
“老师,您别忘了——那小子是安时跟别的男人生的杂种,他不姓秦。”
沈予臻的眼底闪过片刻惊愕——这是他第二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亲生母亲的名字。
“那也是小安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秦,会心疼。”
被称作老师的人,声音里有些无奈和惋惜,对方的话似乎牵引起他一些不好的记忆。
“老师,您要是当真这么心疼爱徒,怎么舍得把他直接推向深渊——您别忘了,他的命,可是亲手毁在您手里的。”
“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不能再对不起那孩子了……别动他。”
而对面的人却固执地要让这位老师认清事实,一字一句道:“他是医生,他在走向真相。”
“那就断了他学医的路,好好做个普通人吧。”
这是老师最后的回应。
房间外归于沉寂,沈予臻知道,他们口中的“那小子”指的就是自己。
如此,自己被迫困在无人问津的病房里,接受着毫无功效甚至会恶化自己病情的治疗,都是拜他们所赐。
沈予臻还来不及更加深入的思考,便听到吱呦一声,房间门被推开了。
他自然而然地应声睁开眼,正撞见一个有些病弱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的是当时在机场接自己来到这座医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