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多。”贝贝那么喜欢插话,一有机会就用语言表示她的存在,此刻她眨动无所不知的眼睛,认真的对他说,我暗中拧了她的屁股,告诫她不要乱说话。
“你回来了?变样了!我知道的……多多,巧啊,真巧,怎么就在这里碰上了。”他哭了起来,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进嘴里,又混着口水,从嘴角流出,如长江般绵延不绝。
我曾经叫多多?
他拽着我不放,激动的手足无措,神志有些清醒了,便着急的拉我回家,回他搬迁后的家。我狠下心,随他走了。对自己说:不是寻找答案的吗?你不可以再胆小退缩。
“这孩子是你的?”路上他问我,小声的近似讨好。
“嗯。”
“你来时比她大点,已经近三岁,你都知道了,阿?”他停下,拉住我,看看贝贝,又问。
“嗯。”
“多多,你死的那年,也是快三岁。”他慢慢的说。
“嗯?”我心一寒,我死的那年?
他又哭了起来,醉的厉害,神志重新混乱。我小心翼翼的走,只怕刺激到他。
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村庄的路曲曲折折似永远没有尽头。没有路灯,一切暗暗的,又依稀可见。贝贝头靠着我肩膀睡着了,似有千斤重,路上只听到我的呼吸声,他断续的哭声,偶尔的犬吠,不见其他的人。
我跟在他后面,辨认着村庄,试图找小时候的印象。什么也想不起来,这里对我是完全陌生的。拐了一个弯,钻进了一个胡同,经过了几个门,终于到了。
还是破旧的木门和院落,院里有昏暗的灯,他推开门,向里面喊去:“阿兰,阿兰。”
阿兰便应声出来,看到我抱着贝贝,怔住了,用询问的目光转向王庆年。他还在哭,将鼻涕擤出来,抹在院子里的树杆上。
“是多多。”他说。
阿兰油且乱的头发,象是几日未曾梳洗,皮肤还算白,但脸上的纹路很深。岁月的痕迹。
她神情有些紧张,不似久别重逢的喜悦。脸忽然悲凄凄的,落寞下来:“不是真的她。”
贝贝不知何时醒了,缩在我怀里,也不说话。眼睛盯着墙角下的一只老鼠。老鼠不怕人,肥厚的身子,皮毛光亮,静静的卧在那里,与贝贝对望。
进了屋,阿兰给我们做饭,王庆年坐在一边搓着手,沉默。我从包里掏出凉了的奶瓶给贝贝衔着。
可否称他们为养父母?当年可是这样在静静的屋子里张罗吃的给我?他们可喜欢我?
“你从小就不爱说话,还是没有变。多多。”阿兰说。
“嗯,我现在叫默之。”
“从前的事情,你可记得?你那时还小,不到三岁。”阿兰试探着。
“不记得,是父母讲给我听。”
阿兰紧张起来,停止了切菜,持着刀走过来,问我:“是你妈让你来的?说良心话,你父亲自杀跟我们无关的,那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奇Qisuu。com书她有些激动,挥着刀说话,我坐的低,刀锋在我眼前划过来划过去。
我心脏骤然的加速了。父亲是自杀?
第十六章 记忆的肢解(1)
我没有表现出来,不知何时练就了一幅本领:心中翻江倒海,脸上静静湖面。
“是的,不怪你们,我来,只是感谢你们养过我。”我对着持刀的阿兰说,又补一句:“兰姨,无论是什么,我都能理解的。”她怎知道我有的只是一片空白?我只是诱发她能说出更多。
“你懂事了呢,你小时身体不好,可脾气倔,死都不肯叫我声妈妈,任我怎么打……”她表情不自然了,又忙遮掩:“也是偶尔才打,平时我是非常疼你的。”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