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天下世人之道从太祖手中得来,却从未有人看到朕为这个天下鞠躬尽瘁。太祖一脉隐入民间,但朕却要把这个天下治理的处处都安居乐业,犯我大宋之异族必诛。没人比朕更清楚,守业更比创业难。恒儿是最属意的继承之人,朕的天下要在恒儿手里守好守稳,让太祖一脉和天下文人都知道,我太宗一脉治理天下比太祖更加适合。恒儿不论心性还是手段都做的很好,目前为止朕也非常满意。但是,恒儿却多了一些,又少了一些。丫头这么聪明,应当能知道恒儿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太宗帝的话让立夏震惊,立夏从没有想过那么多,她一直都期望阿德能平安长大,成亲入了朝堂,做个闲散富贵暗中又有自保能力的王爷。天下的责任太重,有的是人愿意去背负,立夏不舍得她的阿德去背负整个天下。而太宗帝对她毫无顾忌的说了这么多,不外乎认为自己的存在,挡了他属意继承人的路,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立夏觉得好笑,眼前的这尊大佛,真的是太过自我,为何他就一定认为,阿德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抬眸淡淡的望向上座之人,唇角浅勾勒出一抹弧度,漠声回道:
“回皇上,奴婢不知。三皇子年纪还小,当不得皇上如此重看。”
太宗冷笑,漠然道:
“不知?哼,朕看你比谁都要清楚。能以六岁的稚龄带着个五岁的孩童,在佛隐寺求的庇护,又能借着他人之手,分散自己赚钱的目的的注意力。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与手段。当年如不是看在你是真心对待恒儿,为了恒儿回宫后保密朕也会把你处置了。后又因恒儿中毒,朕一时心软,才让恒儿如此放肆重视与你的感情。纣王妖后、烽火戏诸侯、还有那唐王武后的例子在前,朕怎会容得下你,怎能让你的存在,毁了朕最看好的继承人。恒儿一直做的都很完美,但却多了对你的在意,少了对这个天下的责任心。为了我大宋的江山,为了恒儿能早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丫头,朕都留你不得。不过朕既然答应了恒儿不会动你,在宫里朕就不会出手动你,你的要求,朕也允了。只不过出了皇宫,你的生死就不要怪朕心狠。”
太宗帝的一番话,让立夏心中拔凉拔凉。多么可笑的自以为是,可悲哀的是,立夏再多的解释也只会是枉然,唯一能证明不会如他猜想那般的解释,也唯有现在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上。立夏不想死,所以不会撞死在这大殿里,也懒得再开口多做解释。皇帝说你的存在是错的,那么你便是错的,悲哀的世界,万恶的封建统治者。
太宗帝说完一席话后,便毫无犹豫的起身离开。立夏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心思翻腾了很久。这件事情,太宗帝也是算准了立夏不会告诉阿德。的确,立夏不可能把此事告知阿德,以立夏对阿德的了解,阿德一旦知道太宗帝对她的威胁,那么肯定会与之起冲突。立夏自己到无所谓,反正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但阿德不一样,他是这个时代的人,有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思维。皇宫是他的家,皇帝是他亲爹,阿德从被太宗帝寻回来,这辈子都跟天家脱离不了关系。
立夏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阿德有事。即便是离开皇宫,立夏一个人也有自信能躲过皇帝派来的暗杀。立夏一直都有离开的打算,但暂时却从未想离开过阿德,在她心中阿德还仍然只是一个孩子,不在他身边肯定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可是今日太宗帝的一席话,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立夏不是圣母,没有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高尚品德。但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让立夏妥协,那么也只有阿德能让她会一再的妥协。
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不慎明显折起的衣摆,转身出了大殿准备回自己房间。立夏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会。但出了大殿的门口,就见穿着侍卫服的空无名,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门口。立夏轻挑眉峰,望着空无名,肯定的冷漠问道:
“你全都听到了?”
空无名点头,望着立夏的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准备出声,被立夏果断的抢先打断浅道:
“这件事情不要让阿德知道,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今晚便会离开。放心,我有自信能躲过皇上的追杀,如果我自己不想被人找到,那么就不会有人能找到我。阿德过几日就该出发去边关,你既然已经听到皇上的话,就转告过无风,只要对三皇子忠心不二,他的宿仇早晚能报,该属于他与家族的名誉,也同样的会恢复。还有就是,这些年真的很感谢你替我保护阿德。当年约定的十年之期不变,这些年我一共也只存了五百两银子,希望你不会嫌弃。十年之期一到,离开与否都随你自己的意思,真的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立夏说完,浅笑转身离开,刚走几步空无名略显压抑的声音,就在背后不远处响起。
“你离开后,要去哪?”
立夏顿住脚步,没有转身,叹气无奈回道:
“我也不知道,四处走走,看看大宋天下的风景,或许会去海外看看。走一步算一步,躲过十年二十年,待到新皇登基后,便可以安定下来,颐养天年了。”
十多年的时间,会很快。在这期间碰到合适人选,不排除把自己嫁了,碰不得合适的就领养一个孩子,等到太宗帝死后,便可以安稳的度日,安心的养老了。人生也就是短短数十载,能活着立夏就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不知道,在她老死之后,会不会再回到未来,做那个平凡度日,却幸福的立夏了。人生啊,有何意义?活着又有何意义?
立夏回房后,坐在床上无神的望着房里的东西好一会,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行礼可以收拾。这些年身体长个子,又一直呆在宫里。衣服除了四季分发下来的宫女装之外,阿德倒是给她很多的布料配饰。只是那些布料与配饰都太过华丽,在宫里不是宫女可以穿的,在宫外更加不是普通百姓能穿戴的。四年的时间,在这里立夏可以说空手而来,也同样的要空手而走。她不欠这个皇宫的任何,相反,这个皇宫也不欠她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立场。立夏没有可以怪责的人,也不需要去怪责。以她自己的个性,肯定是窝在哪个地方,都是平平淡淡的活到老死。属于那种抽一鞭子,挪一步类型的人。但现在就不同,被身后的鞭子抽着,游览这个天下的美景,也很不错啊。立夏决定了,等她离开后,每到一个地方,就把那个地区所有的路线山河沟坎都弄清楚画成地图。把这个天下所有地方都走遍画遍,说不定阿德将来还会有用途。而且等到她老了死了,她留下来的地图,能被千古瞻仰呢。
立夏自娱自乐了好一会,才把空间里的银子和银票都拿了出来,放在床上又写了封给阿德的书信,先收好才出门口去了厨房。在厨房里,立夏准备为阿德做的最后一顿晚饭,压下心头的不舍,全身心的投入做饭的事情当中,直到做了满满一大桌阿德最爱吃的饭菜还觉得不够。饭菜做好,立夏忍不住情绪对着饭菜发呆。离别已经在即,所有不舍的千言万语,只能藏在心头。
阿德在李妃那里耽误了许多时间,在得知阿德要去边关时,李妃便拉着阿德,处处都透着温和与亲热。但话里话外却都透着一个信息:夺下兵权,为他大哥争夺大位做准备。阿德对母爱本就没有太多期待,只不过李妃毕竟是他亲生的娘亲。人啊,有了对比之后,更加能看的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一边与母亲沉默应对,一边为留在寝宫的立夏担忧。
从出了寝宫,阿德便被皇帝身边的心腹成公公笑眯眯客套的陪同下,去李妃宫里告别。阿德清楚这都是他父皇的用意,去母妃寝宫的路上全部的心思,也都在思量着太宗帝单独和立夏究竟谈什么。他已经知道自己当时话语有些鲁莽,想到这里阿德心中就顿觉复杂。在他记忆力,立夏一直都是最特别的存在。陪着他玩,照顾他,教会他很多东西,甚至为了他而一再的退让自己的底线。
阿德自小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会分开,可是因为进宫却不得不分开。因为中毒之事,立夏进宫对他而言,抛开进宫后的所遇到的危险,剩下更多的是幸福,他又可以继续跟立夏一起生活。阿德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便是要保护立夏,让她不受一点的欺负。可是,每次有事情,总是立夏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照顾他。每次被姐姐保护在身后,阿德心底都会有种莫名的不甘,明明他想保护姐姐,一辈子都照顾姐姐。在知道立夏要进宫时,阿德就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照顾一直为他担忧的姐姐,给她天下间最好的一切,他的姐姐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
可是那个总是浅笑着照顾他保护他的人,承诺过他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的姐姐,却食言了。明明用晚饭时,姐姐还笑着说没有事情,只是父皇关心他的身体和学业,明明说不会离开,却在第二天留下了一封书信人却彻底无了音讯。在看到立夏留下的书信后,阿德真的恐慌了,阿德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最爱的姐姐真的离开了,不会像上次那样再回到他身边,望着他带着暖意的微笑了。
说什么因为自己长大了,她也能放心的离开寻找自己的幸福。阿德全都不信,那个疼他宠他的姐姐,才会只留下一封书信,便不告而别的离开。他们商量好的,一起去边关的,他姐姐不会对他食言。阿德站在立夏房间里,面无表情手指却紧紧的握成拳头。由最初的惶恐冷静下来后,阿德就能明白,立夏的离开与他父皇有关系。他敬仰的父皇,要给她姐姐找夫家,而他姐姐不愿意被安排人生,又不希望自己同父皇起冲突,所以才会选择不告而别的离开。姐姐总是最了解他,不希望自己跟父皇起冲突,更加不忍心拒绝自己的挽留。
阿德对这一认知,心中满满的无奈,继上次被带回宫后,再次的体会到立夏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人活着,总会有太多的无奈和迫不得已。’。一边是他尊敬的父皇,一边是他最爱的姐姐。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面临选择之时,他却无奈彷徨,阿德好狠这种无力的懦弱的自己。屏退了身边的随从,阿德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立夏曾经的住过的床上,软软的棉被上还存有立夏身上散发着特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