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使我害怕。怎么能让我毫无所感觉的死去呢。……”
四
伊萨还把这日记又继续了下来:
“一切我都明白了。我很浅薄的,我把话说的太高明了。太深刻得不相
衬。我为什么定要那样说。那样说来为安慰自己一颗无用的心吗?天啊!你
看我话说得错到什么程度了。现在我要说一句真话,有点什么可以使我留恋
的呢?只要有这么一个人也好,他觉得有我活着之必要,我一定要为他拼命
的活下来的。话又同样的说过去,假使也真有这么一个人,因为我死去了会
难过,我就又死去,我想我会死得很称心了。现在,我不能死。我并不怕一
切死的苦难。我实在是找不到我死的价值。我只知道我很焦躁,我什么事都
不能做。什么事都使我厌烦,然而我又不能死去,我到底要怎样呢?”
五
几天来,伊萨在家的时间太少了。她并不是缺少好朋友,她成天邀着伴
在外面玩。她很像一个熟于应付的世故者,她实在并没遭过一点别人给她的
难堪过。她的坏处便是在她好想事了。譬如既然白天玩得很倦了,到夜深,
好容易才躺在床上,顶好是阖下眼皮睡去,然而她不,她总要来细细的观察
一遍。她把别人的说谎处,假情处,浅薄的可怜处,都裸露的看了出来。其
实这实在并不关紧要。却偏又烦扰了她。她虽说嘴很硬,并且仿佛真个自己
很不须要这些一样。而其实,她很被这些弄得苦了。所以在有一天的日记上
是记着:
“兹姊对我是太好了,但我并不感谢她,我反而恨了她,为什么她要把
别人批评我的话来告诉我,来伤我的心。我自然也有些任性的地方,难道在
朋友中就不能有谅解来存在吗?说我脾气坏,难道我学不会那些虚假的技
巧,就该被人弃绝吗?是的,我知道朋友都只不过如此,然而我却常为她们
的一些小处来伤心!我承认我是大傻子,谁知道了也会笑的。我傻,我不能
死去便是大傻。
六
在又一天日记上,伊萨又如此说了:
“今天我到卡尔登看电影,是同小章去的。我本不定要看的,只是因为
小章邀了几次,我同时觉得去混一个下午也未始不好,所以就去了。直到有
一次,一个老人的面孔当第三次映出来时,我不觉惊诧了起来,天啦,那眼
睛多像怀哥的眼睛啊!在我心上,我一想到怀哥两个字,不觉的,就跳了起
来,而且很痛。我强迫我看下去,我常常注视到那老人的眼睛,望到那眼睛,
微微带点忧虑的,就像望到怀哥的眼睛一样。我看完了才又同着小章一块去
吃饭。小章那里会懂得我的难过呢?我问小章今天的影片好不好,他说好。
我懂得他说好的原由的。我也说好极了,很想今晚再来,他把两个眼睛张大
了起来望我。他懂不了我的意思,实在今天的影片,他自己也知道是并不好
的。我呢,我却真实的还想一人再去看,去看一看我五年没见面了的怀哥的
眼睛。唉,关于怀哥,我不忍说下去了。总之,他已是一个很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