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堂也没想到贾瓒是如此的牛心左性,但他说的话,又不无道理,不由得很是为难地看向李守中。
一开始是李守中不肯收贾瓒为徒,现在是贾瓒不肯拜李守中为师,既然这二人实在是没有师徒缘分,那他也没办法了。
李守中摸着胡须笑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不曾见过有人拜过老师后转身就不认的。适才,一进来,你是不是拜过我为师?也自称学生?”
贾瓒也是呆住了,他治《春秋》之人,又是理学大儒,明明知道他当时权宜之变,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故而行了无赖之举,竟然还能认了。
贾瓒还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当时,李秉易要拦他,李守中没让,他那拜师的举动是做到位了的。
老狐狸啊!
贾瓒无话可说,一旁,沈春堂也是啼笑皆非,手指虚空朝李守中点了点。
李守中不能把少年人逼急了,道,“你是怕我勉强收了你当弟子,又不肯尽心尽力地教你,才用此等激将之法?”
贾瓒被戳穿了心思,也不觉得尴尬,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既有师徒之名,却又不肯尽心尽意地教,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啊!
“孽徒!李祭酒是何等样人,岂是你可用这般心思揣摩的?”沈春堂不得不为老友挽尊,心中却难免想着,谁让你先前死活不肯收人做弟子!
沈春堂虽不知李家与贾家有怎样的过节,想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贾瓒的先人,说不得是儿女亲事反成仇,这与贾瓒何干?
认准了这个弟子,沈春堂就心心念念地维护。
李守中笑道,“我既收了你做弟子,你若不学无术,说出去也是丢我的脸。但凡你肯学,我必然是倾囊相授!”
说着,触动了李守中的心思,他看着贾瓒道,“当年,我原也想过好生教你珠大哥哥,为你贾家栽培出一人才,不想……”
贾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再次拜下,这一次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礼,李守中起身亲自将其扶起来。
束脩是早就预备好了的,由贾武提了进来,这样一来,李守中正式做了贾瓒的老师,往后贾瓒将要跟着他学习《春秋》。
这一日因贾瓒与李秉易打赌一事,沈春堂在李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县衙那边还有公务要处理,他嘱咐贾瓒好生读书,有不懂之处要勤去县衙询问之后,便先行离开,而将贾瓒留在了李家。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李守中和贾瓒二人了,成了李守中的学生,待遇也就不一样,管家来请贾瓒去一个小花厅里用过午膳后,又将他带到了书房。
李守中正坐在书案前读书,他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绸布道袍,头发用木簪挽起,未戴帽子,花白的胡须飘在胸前,慈眉善目,因保养得当的脸上气色红润,年近六旬的人了,看着似比贾政还要年轻些。
“坐吧!”
贾瓒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方留意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部《左传春秋》,翻到了《鲁公四年》处,想必适才,他用饭之时,李守中正在复习这部书,打算与他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