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洪愈他不知道,王道秋现在看他,就如同在看一个已经被宣布灭绝了几百年的生物。他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批评着王道秋,说什么既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更当遵守国家法度,为小民之表率,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袁洪愈大道理说教一套一套的,王道秋听着也不烦。毕竟人家老袁心口是一致的,而不是对别人讲原则,对自已讲灵活性,认为自己拥有法律的最终解释权是理所当然。
听着老袁在那儿说教,等老袁说尽兴了,没啥好说的了。王道秋才悻悻的说道:“兄长,小弟昨日犯夜,的确是在协助官府办一件公事,这一点至少有数百名官差可以为小弟作证。所以兄长,昨晚那事没有捅到上面去,兄长也算是逃过一劫。否则兄长那举人功名,怕是没了。”
“什么,你昨晚真是在帮官府办差?”
“兄长,你我什么身份,堂堂一省的解元啊!怎会如此自贱,为这点小事而扯谎!”
是啊!不过就是犯夜而已,小老百姓被抓住了最重也就是挨顿鞭子。而像解元这样身份的人,因为犯夜这点小事被抓住了,也就是掏举人凭证,再说几句软话、认个错而已,根本没必要扯谎。
听了王道秋的解释,想到昨夜之事,王道秋应该确是在帮官差办差,袁洪愈也就不再纠结王道秋昨晚犯夜之事了。
不过想到五城兵马司,因为此事而讹了自己的同乡,袁洪愈还是心中不愤。他拉着张脸,怒气冲冲的说道:“贤弟,昨夜之事虽是为兄孟浪了。但那五城兵马司却也太不像话了,身为执法机关,竟然公然索贿。不行,此等败类,为兄还是要去都察院检举他们的。贤弟,麻烦你去为袁某作个证人如何?”
作证人!就这事,袁洪愈还想去跟人家五城兵马司掰扯掰扯!从这点就可以看岀,为什么后世史官们虽皆承认袁洪愈为“清风盖代”,但他们却没人认为袁洪愈是能臣的。这袁洪愈看问题的深度,是真不够啊!
哀叹着这位“清风盖代”的智商,王道秋面对袁洪愈那一脸的期待,悠悠的说道:“袁兄,这事告到都察院,五城兵马司受贿固然有罪。可你的那些同乡,他们行贿难道会无罪吗?”
“这………。”
“兄长,你的那些同乡为了你的前程,不吝金银,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了。这事你若告到都察院,那他们就全是行贿罪,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三代,就全部前途尽毁了!”
“这,这……,嗨!罢了罢了,且放过那帮小人一回吧!”
王道秋把告状的后果一说,袁洪愈也就投鼠忌器,无奈认栽了。
看袁洪愈垂头丧气的,王道秋也是心中不忍,他拍着袁洪愈的肩膀,诚恳的说道:“昨夜也是小弟的错,只以为是桩小事。当时就打马离开了,没有跟兄长解释清楚,连累兄长误会,以至于闯下如此祸事。”
“不怪贤弟,不怪贤弟,都是为兄太孟浪了。当时为兄若能心平气和,不性如烈火,也当不至于落此下场,自做自受啊!”
“兄长如此说,小弟就羞愧难当了!这样吧,兄长,你我二人分是今年浙江、南直隶的乡试解元,又有昨晚那段机缘,也算是上天要你我成为朋友。既然你我是朋友,那咱们就该朝夕朝处,一起共赏诗文。”
“不瞒兄长,小弟现暂时租住在一个同乡在京的宅院里,我的那个同乡也是今年跟小弟一起中举,一起上京来会试的。跟我们一起同住的还有你们南直隶徽州府的举子殷正茂、湖广少年天才张居正,大家都是情投意合的。现我们那里还有一处厢房是空着的,不知兄长是否有意,搬过来与我等同住?”
王道秋发出了邀请,袁洪愈心里就开始了盘算。他是半个月前到的这北京城,当时就一次性把客栈的房费,交到了明年三月份。
客栈的普通客房在冬季算上取暖费,是每月五两六钱银子,饭食另外算钱,那这一个月吃住一起算下来,至少得花费七两银子以上。
而如果租房住,自己在房里弄些吃食,这应该能省很多,而且民户小院可比旅舍要安静多了,这也有利于温书。
想明白了这些,袁洪愈就弱弱的向王道秋打听道:“贤弟,租住在你们那院,一个月的花费是多少啊?”
“呃,是这样的兄长,我们现在连房租带一天三顿饭,加雇了隔壁一个大姐过来打扫卫生,洗衣烧饭。平摊下来,我们现在每人每月是三两纹银。不过这天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今早我们已经买了炉子和烟筒,正在那儿叫工匠安装,这过冬买煤钱,应该每人每月还得再摊七八钱的银子吧!反正一月连吃带住,加冬天取暖,不超过四两银子。”
每月不超过四两银子,住客栈这可要花七两银子以上!这样自己半月前在客栈交的二十八两银子,除去这半个月的房费,那还至少能退回二十五两银子。有这二十五两银子,自己就可以去小院吃住半年,再也不用出来摆摊了。
想到这里,袁洪愈也是高兴了,他着急忙慌的对王道秋说道:“贤弟,你在此等一下,等为兄去把桌椅还给店家,再把纸砚笔墨拿回来。为兄就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们住的那个小院。”
说完话,袁洪愈也不等王道秋回他话,他自己就向他那个破摊跑了去。
过了一会儿,袁洪愈拎着一包,他自己的笔墨纸砚回来了。他一见到王道秋,就笑着说道:“贤弟,走走走,你可算是帮了为兄一个大忙了。”
“嗨,兄长不要那么说,如果昨晚小弟能负责任点,留下来把事情跟兄长解释清楚,那就不至于让兄长,遭此飞来横祸了。”
“诶,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