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然不肯走,不时地拉拉李傲天的手,李傲天却始终一言不发,半晌,许砚然终是开口道:“傲天哥哥,你帮帮他们吧······”
侍立一旁的小和尚合掌对李傲天拜了拜,出言帮腔道:“施主,那庄施主是这山上的猎户,是个好人,施主若能大发慈悲,也算积了一番功德。”
李傲天低头看向一脸急切的许砚然:“你要我帮谁?”
许砚然沉默了一瞬,一脸认真地道:“那对兄弟真是可怜,那个阿爹竟然杀了他们的阿父,还把他弟弟卖到青楼,如今恶人又来抓他,他的夫君都快被人打死了。”他说罢,随即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来那些打手倒最是无辜。”
李傲天看着自己的小夫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着随侍的小和尚交代了一声,“还请师父看顾片刻。”
小和尚怔怔地点点头,一时竟有些想不通他话中之意。
李傲天不做他言,分开人群,劈手挥开了与庄辽缠斗的打手,庄辽以为李傲天路见不平,心中一喜,却未料,对方抬手抓住他的肩膀,他只觉肩上一痛,那只手却顺着他右手的经络一捋,他腕上顿时一阵发麻,手中的柴刀不自觉地掉在了地上,他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变拳朝李傲天挥了过去,李傲天顺势握住那只铁拳,臂上借力回折,复又运力反手一拧,将这八尺的汉子整个人甩在了地上,庄辽滚倒在地一阵痛呼。
眼见对方已朝他走来,刘恪也傻了眼,他见这个少年一只手就撂倒了庄辽,不由心下一凛,但自己武功尚可,底气还在,也壮着气势扑上前去,若说对待庄辽,李傲天还留着几分面子的话,那么对待这个人他却一点也不想客气,眼见对方扑过来,他前身后仰,身如半月,那人径直越过他扑到了他身后的地上,就地翻滚两圈,复又屈膝向地,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李傲天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并不退避闪躲,反倒上前一步,又快又狠地踏在了那人膝盖之上,众人只听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瘫在地上那人的一通惨叫。
众人一时不明所以,缓过气来的庄辽连忙爬到李傲天脚下,求饶道:“这位公子,刘大哥是我的恩人,若是有仇,请尽来寻我,莫要为难他!”
闻言,李傲天骂了一声“蠢货”,就将人踹到了一旁,他弯下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地上冷汗涔涔的褐衣人,冷笑一声,终于开恩退开一步,放开了他,刘恪触到少年幽深的目光,心中不自觉地打了个突,暗自思索自己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李傲天看了眼被人拧着双手的哥儿,对着为首的青衣人启声道:“劳烦大哥带个话,就说这哥儿,西城长宁街上的李三郎领走了,银子,回来我会差人给鸨公爹爹送去,叫他大可放心。”
闻言,那人一张黑沉的冷脸,当即换成了一副讨喜的笑颜,忙弯腰欠身道:“原来是三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他说着使了个眼色,手下连忙松了庄梅,将人推了出去,青衣人接着道,“三爷说哪里话,三爷要的人,天香楼哪敢说半个不字?还提什么银子?若叫爹爹知道了,哪里还能有我的好日子?”
边上的傅宇警惕地看了眼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忙上前将惊魂未定的庄梅拥到了怀里。
李傲天也不多言,庄辽见状,再次爬回他脚下,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李傲天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似你这等愚不可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口中那个谢字,爷当不起!”
庄辽脸上一白,边上的傅宇顿时义愤填膺地道:“这位公子,你何必这般出口伤人!”
李傲天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又比他好到哪儿去?瞧你的样子,像个读过书的,却没想到竟也这般不顾礼义廉耻。”
众人看了眼庄梅一副未出阁哥儿的装扮,又看了眼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的姿势,顿时发出一阵唏嘘声,庄梅反应过来忙将他推开,一时羞愤难当。
见状,傅宇也不禁满脸通红。
李傲天看着一脸不服的庄辽,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委屈?不若我来问问你,天香楼与你阿爹的买卖是有理有据,你却强闯民宅,将人擅自带走,当街伤人,目无王法,天子脚下尚敢如此,试问你眼中君父何在?你是这山中猎户,镇上的地方官清正廉洁,有此父母官,你不去向他伸冤说法,反倒自作主张,险些酿成大祸,如今不但不知悔改,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挥刀行凶,你倒是冤枉得很,可是你想没想过,那些险些被你误伤的路人冤不冤枉?被你惊扰的佛门之地冤不冤枉?因为你要一辈子躲躲藏藏的兄弟冤不冤枉?”
他说着又看了看角落里按自垂泪的张氏,“这人是你阿爹吧?即便他罪大恶极,即便对你没有一丝恩养之情,可终是十月怀胎受尽苦楚得你兄弟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敢丧心病狂,挥刀相向,岂是人子所为?你口口声声说他害你阿父,我且问你,你调查过吗?你拿得出证据吗?你能在公堂之上将他一状告倒吗?还是因为有人刻意挑唆,几句片面之词,就让你对亲生的阿爹恨之入骨!他卖你弟弟,你可问过他原因,问过他的苦衷?天下没有不疼亲儿的爹,你问都不问就冲动至此,可真真是天下第一的蠢货,就算他卖你弟弟是为了换钱,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们这两个儿子果然能够对他尽孝,能够让他有所依靠,那他改嫁做什么!”
他说着又看向地上脸色惨白的刘恪,“这种人,你口口声声唤作兄弟,可是他干了什么?鼓动你枉顾法纪,提刀抢人,鼓动你东躲西藏,避祸深山,鼓动你对亲生爹爹拔刀相向,喊打喊杀,鼓动你背上人命,一辈子亡命天涯,庄辽,你这般心盲眼瞎,这种一心害你家破人亡的兄弟,恐怕也只有你有胆子认!”
被他说得心惊肉跳的刘恪,本想破口大骂,但是抬眼对上李傲天那双仿佛一切了然的眼睛,不知怎的,又心虚地把话咽了回去,忙看向庄辽,“兄弟,你不能听信这小子的挑唆,他分明就是跟那群人一伙的!”
庄辽面上一片复杂,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兄弟,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听起来慷慨激昂却危险万分的话,不禁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边上的傅宇,看着那个负手而立,俊挺英武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他早觉得这个刘恪不对劲,但他为人慷慨,急公好义,他也就不好说什么,却没想到这其中的险恶用心,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几句话便剖析地明明白白。
李傲天走到暗自垂泪的张氏面前,拿出一张银票,放到他面前,“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卖了自己儿子,这般作为总是不对,你既然已经嫁于他人,又出了这档子事,父子情分想必也难挽回,既如此,你以后好生过日子便是,他们兄弟也不必再去打扰,只是,我也是做儿子的,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既然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一味藏着掖着只能加深误会,害人害己。”
说罢,回过头来,看着边上看好戏的青衣人道,“兄弟,你也看够了,还不走吗?”
那人朗声一笑,对他拱手道:“在下孙严,三爷果然名不虚传,早闻三爷为人豪爽,他日我必备上好酒,不知三爷可否赏脸?”
李傲天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可是轻易灌不醉的,要是不管够,我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