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十月,金军元帅完颜宗翰率部兵发太原,却未按常理围城攻打,只布下重重封锁线,令城内宋军不得外出,旋即大军绕城南下,意图直取汴京。太原城内,秋意萧索,黄叶满天,寒风夹杂霜气,透着凄凉肃杀。守城将领王禀与副将刘士英多日来忧心如焚,频登城头眺望金军动向。
数日来,城外金军旌旗招展,鼓角声声,却并未展开攻势。军阵如潮水般自太原城外缓缓移动,分批绕城而过,留下数重封锁线,将太原死死困住。望着漫天金鼓震动、铁蹄如雷的情景,刘士英紧皱眉头:「这些金贼竟敢不攻太原,却将主力南下!他们料定咱们不敢出战吗?」
王禀长叹一声,指向远处金军营寨:「粘罕兵力充足,战法老练。他深知太原城固,且城中还有粮草火器支持,强攻无益。以锁城之法困住我们,再率主力南下,直取开封。此举既避我城池坚守,又可令我军无从追击,实乃高明之策。」
刘士英攥拳怒道:「如此看我大宋一州一府的兵力,尽在他眼中如无物!若城中还有李纲那样的人物坐镇,当可率军出击,与金军决一死战。」
王禀摇头苦笑:「李枢密虽勇,但也需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太原孤城,周边援军难以聚集,若冒然出城而战,一旦失利,不仅军力尽毁,太原也将失守。如此,岂非正中金军下怀?城内百姓性命,岂可轻弃?」
刘士英沉思片刻,又问道:「金军此举,看似避重就轻,却也冒险。若我太原守军联合其他勤王军马,从背后掩杀,断他粮道,岂不重创宗翰主力?」
王禀闻言,摇头道:「粘罕计谋老辣,此番南下,必然看透我宋军困局。一路州县皆为我大宋之地,他若断后路,亦能抢掠乡村城邑,夺取粮草。更何况,一旦开封失守,我军便群龙无首,无论如何策应,皆成困兽之斗。」
说到此处,他神色更加凝重:「眼下我最忧官家安危。开封城中兵马有限,而金军此番攻势如雷霆万钧,纵使王都仍有李纲这般人物,怕也是难以久撑。」
刘士英闻言,拍案而起:「若真如将军所料,那我等守城又有何意义?开封若失,太原困守再久,终究难逃覆灭之祸!」
王禀缓缓起身,目光远眺金军营帐,喃喃道:「守住太原,便是为我朝廷牵制敌军,为开封赢得些许时间。若有天时助我宋朝,或许勤王之师可及时汇聚,再与金贼决战也未可知。」
是夜,太原城内风声鹤唳,万家灯火稀疏,唯军营中灯火通明。王禀与刘士英将守城计划再作调整,嘱咐将士们严加防范,严控粮草储备,务必将城内资源最大化延续下去。他命军士每日巡城,谨防金军试图掘堑或施毒,亦下令城中百姓协助挖掘防御壕沟,严阵以待。
次日,王禀登城巡视,见民夫忙碌,将士斗志昂扬,心中稍感安慰。他高声说道:「诸位军民听令!金军势大,但我等依城而守,便可阻其锋芒。太原若失,开封难保;太原若守,便是大宋之基石!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必能等到援军来此,迎来转机!」
城中军民齐声应和,众志成城,太原城内弥漫着一股坚韧的力量。虽处绝境,众人却深信,只要坚守到底,终能见到胜利的曙光。
黄昏时分,晚霞如血。王禀与刘士英立于垛口,巡视金军动向。忽见金军队列中,一群鹑衣百结的百姓被驱赶而来,老弱妇孺皆有,人数不过数百,面容憔悴,步履维艰。他们被金军骑兵用长鞭驱赶,行进间踉跄不止,似牲口般毫无尊严。
刘士英一见,怒火中烧,喝问道:「这些金狗如何掳劫得这许多百姓?难道不怕天怒人怨么?」
王禀长叹一声,语气沉重:「金军每次南下,必劫掠我汉人百姓,带作苦力和奴隶。男子搬运粮草,修筑营垒,甚至推上战场送死。女子更为可怜,白日洗衣做饭,夜晚则被充作营妓,任由金军凌辱。这些人或是从太原附近村寨掳来的,或是从其他州县迁徙至此,命如草芥。」
话音未落,城下突发一阵喧嚣,只见百姓队列中几名女子因步伐迟缓,被金兵用皮鞭狠狠抽打。鞭声噼啪作响,血肉翻飞,那些女子疼得哀嚎求饶,满地翻滚。金军骑兵却哈哈大笑,仿佛观赏一场乐趣横生的表演。
这时,又有两名汉人男子从百姓中冲出,怒目圆睁,对金兵高声痛骂:「你们这群禽兽,天理昭昭,必遭报应!」话未说完,几名金兵已然暴怒,催马上前,手中狼牙棒猛然挥下,只听「咔嚓」两声,那两人脑壳粉碎,血浆迸裂,倒在尘埃中。
见此一幕,城头将士皆义愤填膺。刘士英忍不住骂道:「这些金狗禽兽不如!杀我百姓,辱我妇女,如何不叫人血气翻涌?」
王禀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怒吼一声,狠狠斩在城垛上。「锵!」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石块崩裂,碎石簌簌落下。王禀仰天长叹,双目含泪,恨声道:「我辈军兵苟活于此,眼睁睁看金贼如此残害百姓,竟不敢一战,真是死不足惜!」
刘士英见王禀悲愤欲绝,连忙劝道:「将军,此刻虽怒不可遏,然金军势大,我军若出战必遭围困。现今守城为要,若贪一时义愤而弃全局,大宋军民恐遭更大劫难。」
王禀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城下金军。他知道,刘士英所言无错。太原守军不过两万余人,城外金军兵力数倍于己,且占据绝对机动优势。一旦出城,便是以卵击石,非但不能拯救百姓,反而会将城池与军民一并陷于危难。
「可是,」王禀捂脸低吼,「那些人是我大宋的百姓!若我等枉顾百姓死活,还谈什么忠义?谈什么大宋?」
刘士英叹息道:「将军之意,士英何尝不知?然如今金军如狼,我等如羊,稍有差池,太原危在旦夕。待开封若能稳住局势,勤王之师合力抗金,方能报今日之仇。」
王禀沉默良久,抬头望向远方天际,夕阳渐沉,金军阵中篝火已燃起,火光如魔影般跃动。他缓缓收剑入鞘,语气低沉却坚决:「守住太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百姓的苦难,暂且记下。若有朝一日,我宋军能反攻中原,誓必让这些金贼血债血偿!」
刘士英点头:「将军所言正是。我等暂且蛰伏,等待时机。只愿官家能在汴京稳住局势,让我军有东山再起之日。」
城头上,寒风猎猎,将士们目送着金军渐行渐远,背负着无数百姓的悲泣与血泪。太原城内外,肃杀之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