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咬牙再次站起身来,这次不敢动作太快,慢慢地直起腰。离我不远处的角落里一把冲锋枪靠在墙上,我径直走过去。枪是完好的,弹匣里还有子弹。我转身寻找自己的钢盔,没找着。我拾起刚才看到的那顶带血的钢盔扣在头上向坑道外面走去。
路过坑道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伤员手中的单兵夜视仪。
“老兄,能把你的夜视仪借我用一下吗?”我凑着笑容问道。
头上缠着绷带的伤员看了我一眼,把他的夜视仪递给我:“记得还给我。”
“没问题。”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表面阵地。
“穿甲弹!我要的是穿甲弹!快一点!”
刚走到坑道的尽头,我看见几个炮兵正在手忙脚乱地操作100毫米反坦克炮,一个士官正焦急地拍着手指挥他的炮兵班。
敌人占领对面的山丘后正从我们连队的阵地上用自动榴弹发射器压制我们炮兵的射击,透过夜视仪我隐约看见,敌人如同硕大蜘蛛般的坦克正翻上山丘顶端向纵深进攻。
“目标921米,放!”
士官指挥的火炮吐出一缕火舌,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压在炮架上面的士兵弹起来,炮位上尘土飞扬。
“快!快!下一发!”
在士官的催促下,几个炮兵动作迅速地不停开火。
敌人密集地压制火力打在火炮阵位外面的水泥掩体上,崩出无数碎片。
“不用怕敌人!继续!目标934米,放!”士官声嘶力竭地指挥着火炮攻击。
我提着枪弯腰向半山腰的狙击阵地走去。
敌人步兵的机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正向我们这里的阵地倾泻着弹雨,鬼子直升机当然不会错过这场表演,不停地绕着山丘顶部旋转开火。我们的表面阵地上现在已经是火光冲天,我头上戴着的老式夜视仪被干扰得几乎失去作用。
旁边一个卫生员背着个满身鲜血的战士匆匆跑进坑道,接着又是一个。
反坦克炮兵阵地上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看来,敌人是铁了心要在今晚突破我们团的防御战地。趴在堑壕里,我从夜视仪看见对面山顶上已经有好几辆熊熊燃烧的敌人步兵战车和坦克残骸。这个反坦克炮兵连的阵地位于我们步兵阵地的侧后方,可以打击敌人从我们步兵阵地左侧进攻的装甲部队。现在这儿成了前沿阵地,敌人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坦克和步兵战车正准备翻过被他们占领的步兵阵地向我们步兵团纵深阵地穿插。几门设置在右面阵地上的100毫米反坦克炮看来已经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反坦克炮的阵地构筑了厚实的钢筋混凝土掩体,火炮则深深地躲在掩体后面,虽然射界受到限制,但是敌人无法直接摧毁火炮,而且,反坦克炮本来就是打算直瞄射击的。
敌人炮兵联络员召唤的重型远程火炮的一群炮弹这时落下来,阵地瞬间被155毫米榴弹炮弹巨大的爆炸笼罩住。
我埋着头等待着炮击的结束。
掩体周围的泥土和枕木被炮弹的爆炸一次次地高高抛起又重重地落下。浓重呛人的硝烟在掩体里飘散,爆炸形成的冲击波激流卷扬着,掩体里好像在刮猛烈的沙尘暴一样。
等敌人这一群炮弹的爆炸结束后我抬起头。周围的景致让我大吃一惊,离我不远的一段顶部覆盖有工字钢的堑壕被直落在它上面的炮弹轰塌了,已经变形的工字钢直挺挺地立在堑壕里。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们的战士,要是有,说不定会给这工字钢钉死在地上!
老式的夜视仪终于发挥作用了,山脚下正在蠕动的敌人步兵浅绿色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
鬼子开始进攻了,设置在对面山头上的火力支援点不断地把小口径榴弹和迫击炮弹倾泻在四周的防守部队阵地上,更远处的自行火炮则压制着我们阵地四周援军可能经过的线路。
在这里方圆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敌人的直升机已经没有多少来自地面的威胁,三架一组的直升机火力压制群在他们航空协调员调度出来的战斗空域里来回逡巡,试图寻找到可供一击的猎物。
|11-3|
我透过红外夜视仪看着黑暗中正在沿着堑壕和水渠向我们阵地接近的敌人步兵,由于被覆防红外作战服,鬼子步兵绿色的身影扭曲变形难以辨认。
“怎么敌人忽然变得头脑清晰起来?”
看着鬼子进攻部队有条不紊的战术动作,我开始感觉不妙。
按道理,经过一天的攻坚战,鬼子应该在进攻节奏上予以适当的调整。白天歇斯底里的进攻损失如此多的地面进攻部队,无论如何应该用后续梯队替换白天苦战一天的先头突击群,至少敌人应该暂时做出防御的姿态以争取休整和调整作战序列的时间,并且重新对他们早先确定的进攻路线上对手的防御情况进行侦察,拟订新的作战计划。
可是,敌人现在根本就没有出现掉换作战序列而出现的火力减弱或者哪怕是暂时的队形混乱的迹象。和早上开始的对峙相比,眼前的鬼子忽然好像开始变得成熟稳重了。
“这大概就是刘工介绍的敌人数字化作战部队网络化协同作战的特点,没有停顿,没有空隙。只要还没有到达进攻顶点,就一直保持连续的强大远程火力打击和空地一体化协调攻击,直到对手无法还手而倒下。”我恨恨地想道。
今夜本应是个凉爽的晚上,可是现在阵地表面却被炙热的战火所笼罩。我的胸口贴在散发着热气的堑壕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苦味酸让人的肺部感到阵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