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識久,這時節在婀娜等同夜深時分,正該她歇息的時候,為什麼上門打擾?
趙野淡淡道:我應婀娜邀約前來,何來打擾之說?就算我不來,公子不一樣讓她這時無法歇息?
你能跟我相提並論嗎?嚴斌沒好氣道:我是婀娜的他忽然警惕,瞪住趙野:婀娜叫你這時來?假設我沒耽擱時間,方才便啟程,豈不是我前腳才走,你後腳就上門?這時候你找她做什麼?等等,你們倆說什麼老相識,該不會其實是老相好?
田婀娜面色一變,兩行眼淚啪噠啪噠落下粉腮。
婀娜,別哭。嚴斌慌了手腳,田婀娜對著他向來語笑嫣然,縱然近日為分別在即愀然不樂,到底強顏歡笑,當面淚眼婆娑可是頭一遭。
二郎說什麼恩愛兩不疑,轉眼便猜疑我水性楊花。田婀娜咬唇,扭頭吩咐趙野:小野哥哥,你將它取來。
趙野把肩上包袱就近擱在廳內下首茶几上,解開來,裡頭幾捲畫,他取出其中一捲瑪瑙軸頭的畫卷,交給小丫鬟,小丫鬟進寢間,呈給田婀娜。
田婀娜在嚴世此面前將卷軸抖開,卻是她的一幅小像。畫中的田婀娜相貌清純秀美,水眸湛然有神,眉目之間含情脈脈,帶一縷憂傷凝睇畫外。那神態模樣,與真人絲毫不差,竟像田婀娜縮小了活在紙上一般。無論正面看、側面看,畫中人都向著觀畫者轉盼秋波,更與活人無異。
田婀娜含淚道:今日與二郎一別,不知何日能相見,我請小野哥哥畫像,讓二郎隨身帶去,留作念想。請他來,是讓他送畫。
嚴斌乾咳一聲,京師畫師甚多,你為何不另請高明,避瓜田李下之嫌?青梅竹馬這層干係原就容易令人起疑。
若請旁的畫師,必要真人對面描繪,我倆相對時日過一刻少一刻,哪有工夫撥給閒雜人等?小野哥哥自幼與我相熟,畫藝超群,過目即可成畫,交託他畫像,恰好兩全其美。小野哥哥的畫一幅難求,他還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特地抽空接下這樁委託。我一番苦心為咱們著想,你反倒不識好人心。田婀娜咬咬牙,便要撕扯小像。
嚴斌趕忙奪過小像,認錯不迭,又道:你一個勁兒催我走,又勸我另謀佳配,緊接著趙野,不,小野哥現身你院裡,所以我
所以你猜忌我三心兩意,背著你跟旁的男人搞七捻三?田婀娜垂淚道:二郎,你讓我失望。
嚴斌連連打躬作揖,婀娜,你別氣,原諒我。
那麼你即刻動身回鄉。田婀娜道。
婀娜,為什麼你總要我走?嚴斌皺眉,我盤纏雖花得七七八八,終究還剩餘千兩雪花銀,用作纏頭、夜度資,儘夠好一段時日開銷。
二郎,我不願與你共度一段時日。田婀娜正色道:我想與你白頭到老。
頓了頓,她解釋:二郎,你雖許諾娶我為正妻,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前途無量,而我殘花敗柳之身,並非良配。你嚴家又門風嚴謹,只怕讓我以妾的身份進門都不能夠,為了你好,我忍痛勸你另尋佳配,以免耽誤終身大事。可天無絕人之路,咱倆要長相廝守,並非沒有法子:倘使你登科及第,趁著家裡一團高興,提出納我為妾的意思,家中高堂念在你光宗耀祖的份上,興許肯點頭成全,此所以我催你回鄉苦讀。你若淨留戀眼前風花雪月,遲遲不去,何時能帶我脫出這骯髒地方,真正天長地久?
嚴斌見田婀娜替他兩人認真做長遠打算,用心良苦,反思自己,思慮輕浮淺薄,竟不及一婦人,不但如此,猶然懷疑她用情不專,大為汗顏。
慚愧之餘,他慨然起了奮發之意。好,我這就回家,鐕研學問,金榜題名之日,便是迎你進門時。婀娜,你放心,即使我另娶正室,你與她亦是姐妹相稱,在家裡一般大小,絕無差別。又許了若干承諾,便不再拖延,下樓偕同久候的小廝驅車離去。
田婀娜自稱頭疼不能見風,送至房門口便回來,往廳房上首的桌旁坐下,伏在桌上哭泣。
趙野早在桌子另一端落座,道:人走了,別作戲了。
田婀娜聽若未聞,伏桌縮成一團泣不成聲,裹在雪紗衣裡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像受了傷的小獸伏在涼霧裡顫抖。
趙野拎起桌上茶壺給自己倒茶,啜了一口,便擱下了。用甜井水沏茶,你真小氣。
趙野挑剔他的,田婀娜哭她的。
一會兒,小丫鬟回來報道:姑娘,嚴公子的車馬駛出胭脂街了。
田婀娜聞言,雙肘撐在桌面直起上身,淚痕錯綜的小臉翻了個老大白眼。
她向小丫鬟揮了揮鳳仙花染得指甲紅亮的小手,取手巾把子來給我敷眼,晚間還得見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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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臨時增加一些細節,所以這次更新較遲,周一才發文(*ω\*)
《嬌紅記》是明朝劇作家孟稱舜的作品。實話說,我對戲曲沒研究,就是某天心血來潮,瞄過《嬌紅記》部份內容,湊巧讀到這兩句唱詞印象深,隨手記下,到寫這章時,又湊巧可以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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