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下午,也就是我来到布莱克菲尔德的第一天,在旅馆里,上校把他的奇怪的直觉全部告诉了我:“凶手就在村子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在我身边。”在这一点上,我们要承认事实,他错了:当时内利不在旅馆里,只有他和我,还有刚刚进来为两个客人服务的科拉。
同样奇怪的是,当时我也感到存在着一种怪异的紧张……
突然,我两耳轰鸣起来,视线模糊了,母亲的形象又展现在我的眼前。
但这次,我没有陷入那段可怕的回忆中,我知道该如何驱散它:只要看着科拉就行了。
我看着科拉。她还是坐在那把小藤椅上,纹丝不动。桌上的油灯使她处于背光处,光晕勾勒出她的倩影。
“科拉?”
沉默。
“你太累了,亲爱的,你该去睡觉。”我提议。
她的沉默让我心烦意乱。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又将两肘支在了窗台上。这时,我又想起了警长的话:“尽管一切都清楚了,但还有让我感到奇怪的东西,我说不清……”
今晚闷得很异常,我心想,用手背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但是,你怎么了,约翰?你汗流浃背了,你……我意识到,我的大脑在沸腾,它载着一个重要启示,十万火急,而我却顽固地拒绝去破译它。
我感到房间里笼罩着一种怪诞的巨大紧张,一种仍在加剧的紧张,它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我的背后。我突然转过身来。
恐怖!老虎就在那里!
我浑身瘫软,看着手执菜刀的科拉蹑手蹑脚地朝我逼过来。她嘴唇微开,口吐白沫,两透着疯狂,发着绿光。
可怕的事实强烈地震憾了我,但我没有慌张。她举起刀,如一头猛兽,敏捷而凶狠地向我扑来,我用同样敏捷的速度躲开了。但是,由于用力过猛,科拉已控制不了身体向前的冲力,而是撞在了窗台上,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前闪出了窗外。
她落地的声音在我的脑际长时间地回响着。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似要裂开。我朝窗外看去,她躺在路面上,一动不动。我跨过窗户的矮墙,抓住招牌,跳到她的身边。
她瞪着双眼,看着天空。
“科拉听见吗?”
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科拉,亲爱的,别动,别用劲,我去找格里芬大夫。科拉,我……科拉,都是我不好……不会有人知道,不会的……我们尽快结婚………科拉,我爱你………别离开我,我求你……”
※ ※ ※
第二天,她被送到了伦敦,得救的希望微乎其微。
剩余的假期时间,我一直在我伦敦的一间公寓里闭门不出。我精疲力竭,神志恍惚。
我已出色地了结了莫尔斯当案件,但却搞错了凶手,凶手是科拉,而不是内利。
她曾告诉我理查德·莫尔斯当曾对她图谋不轨,但显然她淡化了真实情况。我极力驱散头脑中涌起的那些可能已经发生的猥亵场面。
魔鬼……如果能把他抓到我的面前,我死而无憾,只需要几秒钟就可以……卑鄙下流的混蛋!
科拉!自从我向她透露了我要调查……调查她自己的罪行之日起,我就隐约感到了她的惴惴不安。
科拉,一个可怜的女孩子,是一个色鬼把她推上了杀人的道路的。九年过去了,来了一个只会带来祸害的傻瓜,给她讲被割断的脖子和幽灵凶手——客观地讲,我认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科拉才使她的几次凶杀披上了神秘、可怕的色彩——而且,还紧锣密鼓地进行调查,于是逼得她不得不又杀了两个人。算上内利,就是三个。
当科拉意识到我慢慢搞清了真相并怀疑内利时,她觉得有可能了结此案了。开始,她要求我不要立即逮捕内利,其次,她使内利在一个人们比较常去的地方“自杀”,以便让尸体尽快地被发现。她是如何夜间进入伯敦住宅的,又是用什么借口把内利诓出来的?我想,如果我们考虑到她在杀死女教师和帕特里夏·莫里森时所表现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精湛手段的话,这些自然算不上什么难题。
我和内利夜出监视帕特里夏的家时,科拉就在我们后面亦步亦趋。帕特里夏回来时,我也来到了内利所在的房子的正面。一定就是在这个时候,科拉爬上房子正面的墙,从窗户翻了进去。那么后来呢?我跟踪她,她是如何在黑暗中消失的,而内利又为何没有看见她出现在墙角?我有一切理由认为,巴克斯特的供词不是醉鬼的谵语。她是如何在死胡同里消失的?
几个月后,偶然的机遇让我在怀特查普尔的小巷里搞清了这魔鬼一般的诡计——但那是多么地简单啊!——科拉想出了这一诡计,又成功地将它付诸实施。在我的故事即将结束时,我们再来讲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我心中弥漫着对她的爱情,我也许会早一些发现她就是凶手。其实,她是不多的几个有条件能够在夜里不引人注目地消失的人之一,因为她的房间处于旅馆的一层。另外,我的调查是从她开始的。细一想,我才意识到她是在从我的身边离开之后,才夜出进行她的血腥冒险的,难怪她看上去总是显得睡眠不足。最后,她的眼神多次暴露过天机,尤其是当她得知我来布莱克菲尔德是为了调查理查德·莫尔斯当被杀案件的时候,因为是她杀了人,在她温柔的目光中同时闪现着凶残与冰冷。她回忆起了杀人时的情景,感觉到我对她的威胁。但是,在那种目光中还存在着另外某种东西,某种更加恶毒的东西。到了后来,我才真正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