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星宫,酒意杳然。
慕容眼神涣散,红光焕发,经过一日奔波,此刻看起来竟格外的有精神,就连齐嬷嬷都未必及也。
她褪了衣裳,身上带着几分烫意,少了整日环绕在身边的药味,那跗骨之蛆的恶心味道被花香替代,慕容几乎有种重活一世的飘飘然。
她精神已然极度亢奋,殿外有宫女太监来回走动,嬷嬷捧着大红的羽衣挂在椸架上,暗暗赞叹。
这样鲜亮的衣裳,往日皇后穿着中有些病恹恹的,今次出门却叫人眼前一亮,果然世事如棋,本以为自己今后就会老死在椒房殿了,未曾料到死前还能跟着主子风光一回。
正自庆幸间,忽然外面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叫门声。
齐嬷嬷一惊,那太监她认得,也是慕家放在宫里的暗桩,上次险些被查出来,因此皇后直接将人给沉到了内务府最下等宫人里头,好歹没叫人查出端倪。
今儿怎么突然出现了?
她是惊疑不定,皇后也微微挑眉,挥手让人将消愁酒给撤下去,把人唤了进来。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恭敬而入,衣袂拂过地面,扇起一股微凉的夜风,让人无来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怎么来了?”皇后皱眉,“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内务府?”
“回皇后娘娘,并非奴才不知分寸,实在是奴才刚才发现一件骇人之事,若不禀报,恐怕不忠。”
话听起来有些严重,皇后沉吟一番,因着精神极好,又没有睡意,正想寻个事儿发泄发泄。且又经过那牵机药一事,此后越是细处越是小心谨慎不敢懈怠,连忙正色。
又将无关之人都撤去,小太监言简意赅,也未曾耽误时间,将自己“偶然听见”的蒙舍里索要宫女服、令亲随寻些发热的药、去摸一摸陀罗星宫夜间防守等等之事一一道来。
声音细小,却如雷霆般让人胆战心惊。
齐嬷嬷听着听着便变了脸色,再看皇后,已是满面铁青,怒得拍案而起!
“好个蛮夷贱婢!我儿几次三番给她脸面,她竟屡次给脸不要脸,还敢背叛我儿!当真是找死!”
前番蒙舍里才将杜三思称为贱婢,不想一回头这称号又回到了自己头上,若是蒙舍里在此听着,心中不知如何感想。
皇后一怒,那脸上的红晕越发浓烈了,整个人都冒着虚汗却不自知,恍惚道:“来了我西晋的地盘,就该守我西晋的规矩!不过一个和亲公主,对长辈无礼令我儿蒙羞,现如今还敢红杏出墙?果真是蛮夷之邦,毫无德行!”
若非没有更好的人选,这样的人怎配成为她的儿媳?
但她心中又有些疑虑,这南诏公主都已经跟司马岳生米煮成熟饭了,难道还真敢一女侍二夫?
还有这小太监,明明是在内务府里的,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到自己这里来了?
敢是看她身体见好,想过来邀功领赏?
“你说的可是真的?”为策万全,皇后还是警告了一回,“你若敢扯谎,本宫绝饶不了你!”
小太监脖子一缩,喏喏道:“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奴才听得真切,此事断乎做不得假!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作保!”
慕容眯起眼,细细盯他好几眼,见他瑟缩发抖,心下几分疑惑也渐渐平了。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顿了顿,道,“回宫后,本宫会想办法将你调来椒房殿,抬抬你的赏银。下去吧。”
小太监大喜过望,激动不已,“是是,多谢皇后娘娘栽培,奴才告退!”
临走前,他脸上的贪婪跟兴奋还在慕容眼前回荡。
人一走,慕容心中顿时有一把无明业火滔天席卷!这把火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烧灼,一直烧到了现在,烧得她体无完肤,痛不欲生!
段三郎,又是段三郎,上次就是他坏了我的事,这次又是他!这个奴子怎么不干脆中毒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