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雅像受惊的小鸟儿般反抓着他双手,惶恐的道:「不要离开我!」
高彦的心又痛又怜,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尹清雅茫然瞧着高彦,但眼神却没有焦点,可知她的心神正系于别处,梦呓般的道:「自昨晚开始,我便有心惊肉跳的可怕感觉,不时想到郝大哥,又挂念着师傅。高彦啊!人家担心极了!」
高彦忙道:「你这是关心则乱,聂帮主是老江湖,甚么场面没有见过,他绝不会有事的。」
尹清雅双目泪光闪动,凄然道:「你不会明白的。我临离开洞庭前,师傅召我去说话,着我到边荒集来。当时他说话的语调和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令我有不祥的感觉。如果不是情况非常凶险,连师傅也没有把握,他是不会找个借口就这把我遣走。唉!我真不该离开他,但又怕拖累他,令他因我不敢放手而为。」
高彦举袖为她拭去眼角泻下两颗晶莹的苦泪,心像被扭曲了般疼痛,自己也含着眼泪道:「以你师傅的武功,南方除孙恩外,谁奈何得了他?即使孙恩想杀他,在茫茫大江上怕也没法子。雅儿不要哭哩!」
蓦地尹清雅整个人僵硬起来,双目睁得大大的,全身剧震。
高彦不明所以,大吃一惊的看着她,慌了手脚。
接着尹清雅「哗」的一声痛哭出来,全身颤抖。
高彦吓得魂飞魄散,忙一把将她搂个结实,嚷道:「不要哭!不要哭!发生甚么事呢?」
尹清雅崩溃下来,搂着他的脖子狂哭不止,完全失去控制力。
高彦被她哭得心中淌血之际,房门倏地被推开,燕飞带头闯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卓狂生、刘穆之、姚猛和程苍古。
燕飞打手势着身后四人留在近门处,自己走到高彦刚才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没有作声。
出奇地尹清雅停止了哭泣,只是香肩不住抖动,显示她在抽搐。
高彦茫然地朝燕飞瞧去,后者向他打个眼色,着他安慰尹清雅,仍不说话。
高彦轻抚尹清雅的香背,凄然道:「雅儿不要哭哩!很快你便可见到师傅。」
尹清雅呜咽道:「师傅被人害死哩!」
立在近门处的卓狂生等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本和燕飞在舱外甲板上闲聊,忽然燕飞说了句「聂天还死了」,便带头领他们到这里来。直至进房后,四人仍是一头雾水,到此刻尹清雅忽然吐出这句话,令四人心中不由生出寒意。
高彦也愕然道:「雅儿不要乱说话,你师傅肯定仍活得好好的。」
尹清雅离开高彦的怀抱,坐直娇躯,虽然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但神情却透露出坚决和冷静,摇头道:「你不会明白的。刚才我看到师傅,他眉开眼笑的来见我,没有说话,那绝不是幻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我知道他死了,故来见我最后一面。」
卓狂生等都说不出话来,人死时会向亲人报梦,是老生常谈的事,但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向醒着的亲人报信,却是闻所未闻。
只有燕飞神色平静,轻轻道:「清雅节哀顺变。」
他这么说,众人均晓得他也生出感应,所以聂天还确是凶多吉少。
尹清雅一双柔荑仍在高彦的掌握襄,还用力地反抓着高彦的手,眼神空空洞洞的看着前方,平静的道:「从小师傅便教导我,身为聂天还的唯一徒儿,绝不可败坏了他的威名。师傅从来不骂我,我也从来不惹他生气。师傅明白我,我也明白他。他死了哩!郝大哥也死了!他们都离开我,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高彦惨然道:「还有我呢!」
尹清雅似意识到高彦的存在,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回复了点神采,低唤道:「高彦!」
高彦热泪泉涌,颤声道:「雅儿!」
尹清雅比起高彦,神色冷静得不合乎常理,轻轻道:「我要回两湖去。」
高彦遽震失声道:「回两湖去?」
尹清雅神情坚决地点头,道:「我要回两湖去,只有我才可为师傅报仇。」
燕飞没有说话,卓狂生则大吃一惊,道:「如果清雅的师傅和郝大哥真的遇害,贵帮的兄弟亦难以幸免,清雅若返两湖去,只会白便宜了桓玄,还辜负了令师的一番苦心。」
尹清雅像首次发觉卓狂生的存在般,朝他瞧去,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最清楚我师傅的手段,桓玄是无法在大江上杀他的,从没有人能在江上击败他。只有通过阴谋布局,才有机会刺杀师傅,且一定有内奸与敌人暗通消息,布下死局,方有可能办到。」
众人都感到像首次认识小白雁般,对她刮目相看,既想不到她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更想不到她有如此精微的分析和看法。
刘穆之道:「然则尹姑娘这么返回两湖去,可以起甚么作用呢?」
程苍古也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如在弄清楚情况后,我们立即返回边荒,再从容定计,看看如何为姑娘报此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