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嫣死了。”景溯一字一顿,“孤把她杀了。”
“……不可能。”柳凝脸色有些苍白,“你不会这样做,阿嫣是你的表妹……你们之间,是有亲缘关系的。”
“那又如何?”景溯微微挑起眉,“在皇族,你以为亲缘是多珍贵的东西么?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阿嫣虽然与孤母族有亲,但终究姓卫,孤依照大陈律令处置一个卫家余孽,有什么问题么?”
柳凝表情怔怔的,双唇微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鲜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唯有此时,瞧着才像个寻常人,有着七情六欲、喜怒嗔痴。
可惜这真情,却并不是为了他而流露。
景溯望着柳凝好一会儿,最后拂袖而去,而柳凝略有些虚弱地坐在榻边,静默了一会儿,才将脑袋里的空白缓了过去。
她不知景溯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希望是假的,然而她却也清楚景溯的行事作风,那是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狠戾独断、肆意妄为,他之前对她所说的话,仔细想想,并不是不可能的。
柳凝揪紧了手里的丝帕,又松开,沈月容留下的丝帕,被她揉出了褶皱。
她在小楼里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日薄西山,晚霞浸染天边,门忽然被推开了。
粉妆玉砌的小姑娘跑进来,见到柳凝,欢叫一声,像小鸟一样扑进她怀里。
“婶婶——”
是阿嫣。
柳凝一愣,随后忽然拥住怀里的小姑娘:“你没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景溯,也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阿嫣身上穿的着一件藕粉色的锦缎小袄,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用宫绦扎上蝴蝶结,缀着葫芦样的琉璃铃铛。
她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瞧着还胖了些,愈发玉雪可爱。
柳凝低头看着阿嫣,她不知道这孩子清不清楚卫府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孩子是否能明白这些……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阿嫣从袖袋里拿出一只孔明锁,兴冲冲地拿给柳凝看。
“这是表哥送给我的。”
阿嫣提起景溯,语气里是自然流露出的亲近与孺慕。
他们似乎关系很好。
柳凝搂着阿嫣,听她絮絮叨叨讲着在东宫的见闻。
小孩子说话时常东一句西一句漫天乱跑,阿嫣刚讲完东宫里的松鹤亭和九曲桥,忽然停下来,仰头看着柳凝:“婶婶,表哥今天好像生气了。”
柳凝顿了顿:“是么。”
“嗯,就在刚刚,他叫人把我送过来,脸色看上去好吓人。”阿嫣往柳凝的怀里缩了缩,悄悄说,“太子表哥生气了……是因为阿嫣么?”
柳凝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怎么会?”
“以前也是这样,明明玩得好好的,我一提起婶婶的事,他就好像不高兴。”阿嫣糯糯地叹了口气,“表哥还说,我不该叫婶婶,这称呼迟早要改过来……可是阿嫣不知道要叫婶婶什么,叫别的,总感觉怪怪的。”
她说了一连串,柳凝哭笑不得:“阿嫣喜欢怎么称呼我、怎么顺口,就叫什么。”
阿嫣笑盈盈:“那还是‘婶婶’最好。”
“那就继续这么叫。”柳凝点头,将怀里的小姑娘搂紧。
她与卫家有仇,可这孩子却是故人唯一的血脉,沈月容临终前将阿嫣托付于她,柳凝不会辜负她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