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很坦承,而后又补充道,“他们早将我从族谱除名,说苏府没有做逆贼的女儿。”
我没有从她脸上找到愤懑或者是难过,她很平静的说,“我向来亲缘浅薄,他日我若是败了他们也不用难做,我若是胜了便求王爷留他们一命,送他们回故土安享晚年吧。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没有自怨自艾,坦然接受,很是洒脱通透。
“不觉得遗憾吗?”受父母恩却少了那么点缘分,不觉得难过和委屈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年少也有诸多不平,现在有一人敬重我爱护我,他填满了那些沟壑,便不在觉得遗憾,我心安处是故乡。”
我听说过,七王爷对她很好,年少夫妻,患难与共,一瞬间我竟然有些羡慕。
官场沉浮,如履薄冰,若某日,我头顶的乌纱帽掉了,可也会有这样一个女子不离不弃的跟身旁?
心动大概就是从那个假设开始的,趁着合作的往来,我忍不住偷偷留意她的消息。
她喜欢跟着小兵游览山考察地势,她马术学了没几年但是骑起来很是飒爽,为了方便她穿着男装,华彩风流丝毫不输男子,营中的小兵对她很是敬佩。
当听到每次七皇子归营她都会提前半个时辰在外面等候盼望时,我独坐在书房中,生出了一丝落寞。
关于她的消息我没有让人刻意去搜集,不止那里听的,七零八落听过就记得,片段积攒的多了也能连起一二。
回想起来,心中虽有波澜,我却并没太在意。直到听闻她被俘,长随惊叫,“公子增么了?脸色白的吓人!”
我立马给傅戎写了信,等送出半日才想起来,我叫的是顾家的人,信上还盖了我的私章。
二十年来,第一次行事如此漏洞百出。我问母亲,“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人方寸大乱?”母亲说;“关心则乱。”
可是我为什么会关心呢?大概是我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和她结盟,她若是出事如何实现推新政。我不敢多思,胡乱的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傅戎赶回来,景帝以苏折桑要挟傅戎退兵,傅戎犹豫了。苏折桑却大喊,“王爷不必管我,进兵攻城,机不可失!”
我也在城墙之上,站在父亲身后,傅戎拧着眉头陷入了两难之地,身后数万大军与一个女子,这个天平本身就是倾斜的。傅戎只差这一城,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可能退步?
我看着那个视死如归的背影,她被捆着,也只有细细的一条,瘦的厉害,内心不敢接受她就这要赴死,在苦尽甘来的前一刻。
在僵持的时间里,我背着父亲进宫找了景帝。郢合早就回天乏术,众人虽不承认,却心知肚明。
我弄醒了重伤昏迷的景帝,把他带到城门口,他说:“开城门——”
父亲死死的盯着我,一箭射过来。
我背着父,扶持傅戎上位。
城门大开时,父亲没有降,而是带着那些愚忠的臣子,挡在了景帝身前,苍老的声音大喊:“清扫逆贼,誓死不降!”
那个固执的身躯终究没拦住汹涌而入的千军万马,他和郢合一起湮灭,死在大晋王朝的马蹄下。
父亲很早就告诉我:“皇城脚下尸骨累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最终也成为了其中一具,洛阳顾氏祠堂中又多位碧血丹心的阁老。
父亲那箭偏了,射穿了手臂没有射穿心脏。
我知道,他不怨我扶持傅戎,我和他政见不同。
但是他恨我劝景帝投降,一代君主可以死却不能受此侮辱。
大约在很久之前,我问父亲说,“若是我与父亲政见不同,父亲会生气吗?”
父亲说,“为臣者,效忠君主为民请愿没有对错之分。七王爷确实比景帝更有魄力。但誓死效忠景帝,这是我的夙愿。”
“若他日风云变,只要你保护好洛阳顾氏,对的起先祖的托付,我不会怪你的。只是你也不要劝我回头,我也有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