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七旬的苏定方,头发已经全部雪白,面上风霜之色越发浓重,皱纹爬满了额头,显得愈发苍老憔悴。
不变的,是他那双眼睛,依旧散发出不输少年人的炽烈精芒。
“大总管,我们来之前听说你病重……”
“唔,之前确定病过一阵,如今已经好差不多了。”
苏定方活动了一下手臂,显示自己无事。
“那他们为何都说你病重不起。”
“坐下再说。”
苏定方伸手示意苏庆节和苏大为两人坐在自己面前。
早有亲兵搬来了胡凳。
一旁的文书甚至还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小泥炉,摆上了陶壶,放上了茶杯,在一旁一声不响的煮起了茶。
苏大为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所有人忙忙碌碌的,没一个闲人。
似乎不断有卷宗和战报,从隐秘的渠道传递进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一切。
在外面的时候,几乎以为这里是座死宅。
以为苏定方真的病重。
想想先前那位肃州刺史周雅相一脸凝重的神色,苏大为颇有些无语。
待二人坐定,苏定方这才开口道:“我病重,是真的。”
“嗯?”苏庆节忍不住伸手过去握住苏定方的手掌:“阿耶……”
“现在没事了。”
苏定方拍了拍他的掌背,接着道:“六年前,我在乌海破吐蕃副大相达延莽布支,那时曾中过吐蕃的瘴气,之后身体大不如前。
这些年,先是打都曼,又打百济、高句丽,又被陛下命为安集大使,来坐镇河西……
我已经明显感到精力衰竭。
此次虽然病愈,但比之前更加不如,不知哪天,可能真的会长睡不起吧。”
“阿耶!”
苏庆节握紧苏定方的手,眼中涌出泪来。
“狮子,收起眼泪。”
苏定方向着儿子,脸上抹出平日少有的慈爱:“你是我苏家儿郎,是我苏定方的儿子,怎可软弱。”
“阿耶,不打了,咱们不打了,我去跟陛下请辞,让您回家,回长安,好好颐养天年。”苏庆节双手握起苏定方的手,哀哀请求。
这只手,曾是那么有力,那么粗糙,那样的温暖。
记忆里,无数次被这只手抚在脑袋上,听着阿耶严厉,又不失慈爱的话。
但现在,这只手变了。
它不再强壮,它瘦了,瘦到皮包骨头,瘦骨伶仃,掌背上还有些老年斑。
摸着这只手,它不再温暖,它冰冷,它衰竭。
正像是苏定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