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面无表情地扫了葛丰一眼,继续在唐嘉阳床边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葛丰缩缩脖子,没敢再吱声。
原本葛丰觉得自己隐约能猜到楚庭的打算。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也不见有什么吩咐,他开始吃不准,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楚庭这天在小楼待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是在一楼葛丰屋子里吃的。
他平日里的饮食都是小淼照料的,葛丰不常跟他一处吃饭,难得一回,他发现楚庭吃的东西比之前更少了。
他记得开春的时候,楚庭还能吃下一整碗的粥,胃口好的时候,他们做的炒饭炒面,他也能跟着吃进去小半碗。这回,小半碗薄粥他都吃得磨磨蹭蹭,碗底还剩薄薄一层米汤,就把碗推开不肯再吃了。
楚庭发现葛丰跟着自己一块儿停下了筷子,盯着自己的碗发呆,轻咳一声,叩了叩葛丰面前的桌面:“快吃饭,吃完还得上去再琢磨琢磨唐嘉阳。”
葛丰抬头看他。
大概因为他们每天都见面,有些变化一点一点发生的时候很难觉察,日积月累下来,某天一个回头,才会发觉今是昨非。
葛丰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楚庭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虚弱得像是一道残影。
消瘦,苍白,单薄得几乎透明。
葛丰心里难受:“庭哥,你……”
楚庭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拍拍他的肩:“又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这不是早晚的事吗?你别这样。”
“可是如果没有唐嘉阳这事,是不是能慢一点?”
楚庭想了一会,大概也是没想出答案,只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葛丰顶着满头白发,问出的话却很孩子气:“那我们能不能不管他了?”
楚庭歪着脑袋看他,只是笑。
于是葛丰误以为自己能说服他,又说:“以前我们在近月山的时候,你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管的。世间那么多活物,你哪里管得过来!”
楚庭的肩膀轻轻垂下去,身子向后仰着,松松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着,露出流畅明晰的下颌线。
他眼尾有一点笑纹,眼里的光温和得像许多年前近月山上秋日的月色。
他想起那年深秋,他捡回来一个倔强的小少年。
那个少年年纪很小,胸怀却很大,装了太多的事,想救太多的人。
他的心没少年那么大,可是他的心肠比他软,舍不得他失望,舍不得他掉眼泪,也舍不得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世间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所以那些他本不放在心上的事,他也替他一并管了。
好在,如今这世间,已经是祥和太平的模样。
不用他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