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非常忧心,若是夏循连自己女儿的喜好都摸得清楚,那么他是不是也知道鸣鸿的去向。
那皇后呢,王皇后知不知道?
何氏看着兴致勃勃的女儿,季瑶还小,并不了解家中发生的事。
还好,季鸣鸿偷偷离京的事,她没有对女儿说过。季瑶到现在还认为,她那寡言少语的三哥哥是在家中养伤,谢绝见客罢了。
永安宫离宫门很远,何氏却越走越冷。
整个皇宫好像一座庞大的冰窟,即使在太阳底下曝晒都不会融化,甚至走到背阴处,还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被什么东西吸走。
何氏想起自己的祖母说过的话,五十年前,这座皇宫里的尸体堆放得比宫墙都要高。
京城的百姓甚至时常能看到,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挣扎着爬上尸堆求救,又跌下去落个尸首分离。
“好多人死得太突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到了半夜,他们就在朱雀大道上游荡。听到哪家有小孩哭,就会找上门去,附在他们身上。”
虽然这不过是老人吓唬不肯睡觉的孙辈们的一句戏言,但何氏哪怕是到了成亲之后,都不太敢往朱雀大道走。
即使那个时候,她已经追随季忠去过北地,目睹过士兵们打扫战场,听到过伤兵们被迫截肢的哀嚎。
那些枉死在皇宫中不肯安息的幽魂,依旧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娘,皇宫好漂亮啊。”
女儿的稚语让何氏回过神来,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朵红艳的牡丹。
“夏常侍帮我摘下来的。”季瑶显然很喜欢,献宝似的举给母亲看。
何氏看向夏循,这位年轻的常侍,定力极好,一路上他的表情始终不变,何氏根本感受不到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季小姐喜欢就好。皇后娘娘说了,季小姐难得入一次宫,看到什么喜欢的就拿去。”
夏循顿了顿,又道:“皇上也是这个意思,若不是御书房那儿有事绊着,陛下也想见见夫人与小姐呢。”
“臣妇惶恐。”夏循的话引起了何氏的不安,她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唯恐他们现在就要把她抢去。
“季夫人请,永安宫马上就到了。”
皇城寂静无声,永安宫里却很热闹。
何氏带着女儿迈进门槛,就看到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由许多宫女宦官陪着踢毽子。
女孩很是伶俐可人,她像一朵在春风中肆意张扬的花,上下翻飞的毽子就像被花吸引的蝴蝶一样,围着她翩跹起舞。
“姑娘踢得真好!”
宫女们都被女孩身上旺盛的生命力深深感染,不由自主地就为她喝彩欢呼。
“你们都不要吵,看我的!”女孩笑着炫耀着自己的身手,一脚将毽子踢到高处,在下落之前,回身旋转,裙摆像花瓣绽开,再一抬腿,毽子就像停在花心的蝴蝶一样,稳稳地被用脚托住。
“夏循回来啦!”女孩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循,把毽子随便踢了出去。冲到了夏循面前。
夏循朝女孩行礼:“江姑娘。”
何氏知道了这个女孩的身份。她就是被王青仪千娇百宠捧到天上去的江韫。
江韫注意到何氏,行了个礼:“夫人好。”
虽然她不认识何氏,但能被皇后姨母叫到永安宫来的命妇,一定是姨母看重的人。
“这位是季将军的夫人。”
“季夫人好。”江韫把路让开:“皇后娘娘正等着季夫人呢,请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