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很想点头,这厮分明比妖精还要来得恐怖三分,碍于对面坐着的某狐狸虽然面上笑得一派和煦,但鉴于警告的小眼神实在太过威迫,只得迫不得已屈打成招地摇了摇头。
邱五晏这才满意地真正笑将起来,“虽然我调不出来你说的那种香,但那种暂时麻痹心神的香料,大抵还是可以尝试一番的。”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那需要多久?”
邱五晏笑而不答,只故弄玄虚地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揣摩着试探道,“一个月?”
他冷不丁地呛了一口茶,似乎感觉受到了轻视一般,反应很是激烈,“一个月?!你以为下蛋?不过是些初入门的小玩意儿,一个时辰便足矣。”
见邱狐狸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便放下心来,懒散地打了个呵欠,“那明日破晓时分我等你好消息,顺便明日一早就要把方家母女先给送出去,免得穿插在其中,反倒徒添乱子,梓儿尚没有恢复完全,方夫人可不能再出事了。”
显然说到了邱五晏的心思,他点点头,当作允了。
自邱五晏的房里并肩出来,方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黑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会希望她们留下来。”
这是预料意外的问话。我意外地回头看向他无波无澜的眼眸,里头并没有半分责怪我的意思,于是才放下心来,随之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是因为平日里我太喜欢管闲事?”
“不是那个意思。”小黑的面色平静,并无嘲讽和嫌恶质疑。
知晓他并不是讨厌我,这便足够了。我便也随之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且不说这里暂时有些危险诸如此类虚的套话,便是单说方夫人,她并非贫妇,就算这回方员外不幸归天,留下的基业再薄,也大抵也只不过是不能再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罢了,至于照顾梓儿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灵栖这里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是做买卖生意的地方,并不是施粥坊。”
他莞尔,“你倒是看得通透。”
受了他这一句不轻不重的夸奖,我倒莫名地颇有些自得起来,只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仿佛要轻飘飘地飞起来一般,比乍然见到一草垛子冰糖葫芦还要欢喜。然而这一些细微的小窃喜只能很没骨气地埋藏在心里,不能与他人言说,生怕旁人这么分赃了自己的乐在其中去。
我继续说道,“又不是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女儿,前几年乞讨的那些日子难不成白过了?我便是再幼稚肤浅,也该懂得一句自知之明,所以实在没有夫子说的那甚么‘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大庇什么的,呃,反正就是那意思的野心。”
似乎听闻身后的小黑低低地轻笑一声,嘴边弯起的弧度在黯淡的烛光中并不算明显,却还是俊俏得天怒人怨,我看痴时,他却替我补上了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厮笑的次数真是越来越频繁了。我心里暗自腹诽着,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啊,对!”见小黑转身,似乎是要回房,我顿了顿,还是对着他的背影低声唤道,“那个,小黑,谢谢你的药啊。”
他的脚步一滞,却并没有回头,只秉承了能少说就少说的基本规范,风轻云淡地留下了两个字,“不用。”
我以拳掩嘴,轻咳一声,“咳,正所谓大恩不言谢,但小黑你这送我个药吧并不算大恩,所以还是要言谢的,”提及于此,我歪头想了想,且认真地在原地徘徊踯躅了一番,而后一本正经地对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口吻严肃道,“不如奴家就以身相许如何?”
“……”
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看到小黑逐渐隐于黑暗的背影在霎那微僵,显然是被惊到了。而我却依旧停留在原地,遥望着终于进入卧房消失不见的小黑,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光,突然间很是忧愁。
难不成是我言辞太豪放,把小黑给吓着了?可我明明用了“奴家”这个娇滴滴的自称呀。
第十八章惊生变故
稀奇的是,我们昨夜临时定下的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半分意料之内之外的情况都没有发生,而连夜想好的补救方法和一套又一套的托辞居然也无派上用场的时候,如有神助一般。
方夫人和梓儿天刚蒙蒙亮就被小黑秘密地送走,不留一丝风声,我再探去时已经不见了她们的身影;而邱五晏一早便信誓旦旦地将调配好的香料尽数交予我手中;而后我每日照例进眉娘房中奉茶时,见眉娘她正在内间昏睡得深沉,一时半会间定没有要醒转的意思,只余了青鹭一人在外室平静地抚琴,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中元节的天气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黑气撩天,反而一扫前几日的阴沉,阳光万丈,绚烂无比,仿佛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切阴邪物都不曾存在过一般,平凡,却又不平凡。
一切皆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我心里却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哪里隐隐不对劲,似乎是因为进展得太过顺风顺水,反倒让整件事透露出几分别样的诡异起来,让人不免心生慌乱,胡思乱想起来。
正在疑惑地思量着,猛然间意识到此时自己已经身处在眉娘房中,背后便是即将要面对的青鹭。我赶紧摇摇头,强行挥散去脑内盘旋着的不安情绪,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在眼前的八足香鼎中添了配置的香料进去。
我看着从手中倾泻而下的粉末,微微地拧起眉来,一时间只觉得胸口紧张得砰砰砰颤着,仿佛即将要跳将出来一般。
生怕被身后的青鹭察觉出什么异常,我脊背笔直地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强行让自己凝神静气下来,调整了几番声息,才逐渐缓了过来。又觉得有些好笑,其实自己大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因为青鹭指下那一串串流畅的琴音完全掩盖了我本就微不可闻的心跳声,又怎会被觉察出来。
心念已沉,我暗自将藏匿在指甲盖的解药轻轻吮入口中,这才冷下心来,簌簌地焚起了安置在香案上的香鼎。
袅袅的轻烟混合着轻微的热气,自香鼎盖上镂空的花纹中升腾而上,连成几缕悠长的直线,又结成一朵四不像的花,而后在空中宛如挥洒的金粉一般徐徐铺就而开,隐隐透露出几分夹竹桃和阿芙蓉的甜香,悠远而迷幻,又是极为舒缓而隐秘的,仿佛要趁人不备,偷偷钻入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里去。
即使我事先服用了解药,但毕竟离香源最近,在第一时间闻到香味之时,也还是觉得脑内乍然一晕,仿佛被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