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中了后颈一般,空白了一刹,所幸还能把持的住,吞入口中的解药仿佛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又逐渐恢复了清醒起来。niyuedu
因为邱五晏事先有与我仔细说明过一切事宜,故我也并未慌张,只撇了撇嘴,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邱五晏那厮虽然平时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但这调香的技法的的确确名不虚传,可谓是名家级别。
身后的青鹭似乎没有发觉我换了气味截然不同的香料,依旧抚着那把新换的瑶琴,行云流水一般的琴曲里依旧毫无情感流露,我依旧背对着他,垂首跪坐在蒲团之上,装作在整理上头的甚么物什一般,一边静静地等待这缕幽微的香气飘浮进他的鼻尖。
半炷香的时间已然过去,身后青鹭指下流转出的繁复琴调逐渐变得缓慢起来,而后凋零破碎,终究归于沉寂。我睨着飒飒落下的几撮香灰,自蒲团上站起了身,动了动因为长久跪坐而有些僵硬酸麻的双腿,回转过身来看他。
青鹭的手指依旧放在琴弦之上,然而却眉目紧闭,仿佛就此僵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一向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目在闭上眼眸后,更加显得妖媚而死板,仿若一件精致的木偶。
我将蒲团移至瑶琴前方,跪坐在青鹭的对面,虽然信任邱狐狸的药效,却尽量还是不弄出太大声响,以免出了什么岔子,反倒惊醒了他,只平缓了语气,轻声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薄凉的唇微启,一字一语仿佛梦呓,“青鹭。”
“哦,青鹭,”我心里暗喜,说起来要弄晕他并不难,难的是是否能让他吐出真话,如今简单地一试,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一边思量着,口中只试探性地问道,“方员外的死,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他的回答迅速而简练,却充满了别样的冷意,“是。”
我“嘶”的深吸了一口气,再三抑制才忍住当场掀桌到他面上的冲动,捏着拳头时隐约能听到指节纠缠时嘎吱声响,只忍下火气继续问道,“那水茶庄的王二,镇上打更的吴老伯,风月楼里头的蔻官……”
青鹭死板地歪了歪头,仿佛整个身子都扭曲了一般,口中只疑惑道,“他们是谁?”
难不成那几次杀人的不是他?我心里正暗自疑惑着,却见眼前的青鹭嘴边微微勾起一弯古怪的弧度,乍然睁开眼睛来,一双无神的碧色眼眸在烛光下流转着美丽而诡谲的光,恍若鬼魅一般,“我杀过的人,向来不记得名字。”
事情在一瞬间急转直下,我惊得猛然站起身来,“你!”又猛然回头看看正焚着熏香的香鼎,依旧袅袅地散着轻烟。
难道那香对他不起作用!?
青鹭浑不在意面色骤变的我,只拂了一片琴弦,指下随意地拨弄出一阵铮铮的音调,“我本来只想杀了这个人的,未曾想你也不知死活地找上门来,正好你这丫头对他有情有意,那就随着他陪葬吧,也算是个好归宿。”正说着,青鹭随手一拉身后的柜门,里头隐匿着的一个黑影倒下,一个重重的坠地声传来。
我惊疑不定地抬眼看去,却见地上蜷着的人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宽大的佩刀,清冷而俊逸的眉目此时紧闭着,脸色苍白。那不是小黑还会是谁?
只是……小黑不是大清早便去送方氏母女出镇了么,又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章敌患
难怪……难怪我觉得其中有不对的地方。
我紧捏起了拳头,心里已知当时涌动的不安到底出自何处。自起床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小黑,按理说灵栖离朝花镇境外这点路程,他应该早就返回了才对,我却只以为是他起晚了,未曾想原来是青鹭对他下手!
可是小黑到底是什么身份,青鹭为何要选择他?邱五晏曾说过青鹭或许是王城中派来的人物……那么,要杀死小黑的,是祈国国主!?
青鹭不理睬面色惨白的我,只径直蹲下身子,自小黑的衣襟中拿出一枝碧色的鹭鸟羽毛,放到眼前看着,“原本想趁着中元节妖力大涨,像对待前人一般将他吸成干尸的,可惜这附近的妖魔道行实在太低,就算有了我的青鹭鸟羽相助,也还是破不了他的罡气,只弄了个昏迷……不过这样也好,我便亲自替王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你这个观众永远闭嘴才好。”
话音刚落,他便面色冷厉地一挥袖子,窗棂边上搁置的那只青色的鹭鸟木雕仿佛乍然活泛过来一般,身形骤然暴涨,苍青色的毛羽如锥,尽数竖将起来,尖利似锥尾端泛着生铁般冷厉的光泽,凛冽如刀,瞬间便“吱呀”一声冲破了窗纸,在室内一圈一圈地盘旋着,经过之地皆破碎,掉落在地上。
我退后一步,心内千般盘算经过,背过身后的手下已攥住了香炉,香炉中焚着的熏香已然死死扣着鼎身的手指僵冷发硬。邱五晏在房内还不知结果,小黑昏迷,眉娘就算醒来也拼不过青鹭,如今没有人可以帮我,只待我以命相搏。就算最后拼不过,也定要尽最大气力。
青鹭嘴边的笑意愈发古怪扭曲,在他指尖有意无意的操纵下,那只青色的鹭鸟尖利的嗥叫了一声,极速向我飞来,锋利非常的趾爪微曲,直直扣上我的喉咙!
我忍着由心底而发的恐惧,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准了飞行过来的它的头部,口中大声斥骂了一句“操你大爷的”,便扬起手要发狠砸去。
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突兀地挡在我面前,我唬了一跳,手中的香炉砰然落地,散落了灰烬一地。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冷冽异常的刀光自眼前闪过,幻出一道疾速的流光迷彩。
不过是一晃眼的时间,眼前面目狰狞的男子合着那只青色鹭鸟便已轰然倒地。我捂着嘴,惊魂未定地看向眼前熟悉的身影,唤出声来,“小黑?!你……”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或者说,他之前仅是装的?
一片血色凄茫中,是他安静地回过身来,温言道了一句,“别怕。”又指了指身上佩着我绣的那个花色乱七八糟的貔貅荷包,“它们奈何不了我。”
我用力地摇摇头,掩下眼眶很没骨气地涌起的湿热,转眼看青鹭倒在地上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竟透露出了几分楠木的颜色,浸染成血色的切口中突兀地暴露出缠得密密麻麻的丝线,或粗或细,连接着身体每一个部位,在血色中泛出银白色的光,仿若支撑身体的骨架一般,而后又逐渐软散下去,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依靠。
我震惊地退后一步,不可置信。虽然再次之前我有猜测过千万种可能,或妖或鬼,但却始终没有想到,他竟是一个傀儡木偶!一件精致的死物!怪不得邱五晏的香料奈何不了他!
他僵直的身子猛然抽搐了几下,最终口中轻轻地“嘘”了一声,那只青鹭居然乖顺地飞到他的旁边,他口中呢喃了几声,似乎是在对话,小黑抽出刀去还欲解决那只青鹭,他却乍然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护住怀中那只青鹭,生生地挨下了那一刀,一只胳膊被卸下,而他却感觉不到一般,用另外一只残损的手放飞了那只青鹭,眺望着窗外,嗓音破碎,仿若嘶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