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幻想着他真能变戏法地拎出一个锦囊妙计与我瞧瞧。2022
“没有。”他否定得淡定从容。
“……”
我霎时泄了气,只耷拉着身子,与他大眼瞪小眼,均是一片沉默无言。
晚间吹拂的轻风习习,飘忽着轻吟浅唱之间,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伴随着泠泠作响的铃铛声骤然传来。
许久都不曾再听到这样的声响。我蓦地一愣,转过头随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脖颈上拴着两只铃铛的小白花儿“咕咕咕”叫唤着,从窗外冲进来之后又扑闪着翅膀在房内盘旋了一圈,最终乖巧地选择落在了它的新主人——苏陌的肩上。
我瞥眼看去时清晰地望见,那小白花儿正不断在苏陌肩上扑腾的左脚上头,显然拴着一个玲珑纤巧的小竹筒。
那是以前眉娘出游时,在外与我们传递信息的方式。
“这是……?”我有些失神。
我原本以为,这世间大抵仅有眉娘一人,才能使唤的动这只令人头痛又揣着一副臭脾气的活祖宗,未曾想,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苏陌却做到了……说来大抵也算是一种缘分罢。
“见这小白花是只信鸽,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曾想它真能跟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苏陌一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我的问题,一边抚了抚小白花儿的后颈,似乎是以示嘉奖,待它欣喜地扇扇翅膀后,他又从它的左脚上轻车熟路地取下那个竹筒,纤细的二指从里头拈出一张薄薄的纸条来。
我眼尖地发现那纸片边缘尚有些粗糙的毛边,显然是临时撕扯下来的。
何人连传个信都要如此紧张?我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过头去想去瞧瞧里头写的是什么内容,然而苏陌仅略微扫了一眼后,便随手递给了我,平平淡淡地说道,“哝,是给你的。”
见他如此爽快,我更是云里雾里,待展开纸条一看,上头俨然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一笔笔皆宛如银钩铁画——“初战告捷,士气大增。此地不植杜若,数日未见,甚是想念。”
前头刚看到他熟悉的字体时,眼眶里还甚是没骨气地憋着两泡泪,待看到最后一句,我才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些天以来心底里隐匿着的担忧和记挂,不知为何,仅仅因为这薄纸上的寥寥数语,便尽数化成了无边的欢喜。
未免也太容易满足了些。我咚咚敲着自己的脑袋,很是懊恼,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嘴角边不断蔓延攀升的笑意。
“若想要与他说些什么,便写在这纸上,小白花自然会代为通传。”苏陌将纸笔砚墨统统移至我面前的圆木桌上,兀自沉默了一会,又骤然意有所指道,“算起来,他近日应当是要行至蓟州边境。”
我一怔,转而猛地抬起眼来看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已通晓了苏陌他话中的意思。
蓟州位于河北境地,而程绣月的哥哥程安官居征北将军,所属之地既有沦陷之险,自然不能如那些地方官一流落荒而逃。然而若程安落败,程家除此之外再无顶梁柱,可算是大势已去。而尚未婚配的程绣月之后更是再无屏障所依,更谈不上来找灵栖的麻烦。
我一手紧紧地攥着纸条,一手揪住了他的粗布衣袖,真心实意地与他道了一句,“谢谢你,小陌。”
虽然苏陌从小随他爷爷四处飘零流落街头,然而如此小的年纪便可以看出,无论是城府还是野心,他都一点都不输当年的苏大将军,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然而这样的性子,对他如今的身份来说,却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走他爷爷的老路。
未等我仔细思量他的未来,苏陌已然少年老成般地微微拧了拧一双天生便极浓的英武墨眉,到底是没有推开我,我复抬眼看去时只见他稚嫩而严肃的面上微红,隐约透露出几分别扭的羞赧之意,“不用。”
我嬉笑地愈发得寸进尺起来,生生掐了他娇嫩的脸颊一把,引得他翻来的白眼无数,又从我的魔爪下挣脱开来,转而腾出一只手将旁儿的绿松石镇纸“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到我面前,“快写罢,约莫明日或后日,他应当便能收到了。”
我向他轻巧地抱了抱拳,大声应道,“是!”
嘴上应得轻巧,然而此时面对着薄薄的一张纸片,我却还是犯了难。
说来也蹊跷,我心中分明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他诉说,仿佛便是一堆竹简放在面前,也难以承载要道出的话语之重。然而待真正拿起笔来时,又不免犹疑再三,如何推敲也不成句。搜肠刮肚了半晌后,我才终于秉着“言简意赅”的道理在空白的纸面上落下了一句“这里一切都好”。
意思是大概到了,然而似乎又有些太短,如何看也显得不够真诚。
我呲牙咧嘴地咬着毛笔杆子想了想,又提笔歪歪扭扭地在后头写下一行蝇头小字——“我也很想你。”
第八章枕戈待旦
“好了吗?”我还未端详完毕,那头的苏陌已然凑过了头来,仅仅粗略地扫了一眼,转而又瞥眼看着纸上大半的留白,一双鸦黑的眼眸掠过一丝不解,“为何不直接跟他说明这里的情况?明明……”
我移开了其上的镇纸,满意地吹干了上头尚且湿润的墨迹,又仔仔细细地卷好递与他手中,这才平静道,“战事要紧。不过是这点小事,无需让他操心。”
苏陌拧眉,微微张了张口,然而终究是没有再反对,只顺从地低着头将纸条塞入竹筒里头,又有条不紊地用细绳将之紧紧缚在了小白花儿的脚上,便算是默许了。
我感激地朝他笑了笑,本想走出门去,然而走到了楼梯口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折返了回来,“小陌,我记得当时你和你爷爷是从北边儿回来这里的罢?”
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苏陌的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如实回答道,“是。当年自从乐麋山离开后,便随家人转去了幽州。”
“幽州……倒是与蓟州临得近,”我喃喃念着,心里有了几分底儿,又打听道,“那从前可有听说过那征北将军,程安?”
“征北将军?对他没有多大印象,但前些年爷爷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倒是时常有提起他的一个得力部下蔡子进。”他幼嫩的手指在小白花儿脖颈一圈白茸茸的毛羽间穿梭着,时而引得小白花儿欢喜地“咕咕咕”唤几声当做回应。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有些好奇。
“听爷爷说倒是一把用兵打仗的好手,只可惜出身实在太过贫贱,又加上那程安有意无意地压制,故一直屈于二手,久久未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