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只当,是害怕勾起了他的心绪。
于是只扬了扬唇角。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何时见我如此想不开了?”
他摸了摸孩子柔软的胎发,满脸的浑不在意。
“她既然已经将我废为庶人,从今往后,我便与她各走各路,再没有牵连了。只可惜,孩子终究是她的血脉,大约是留不住,总还要送还到她身边去。”
“公子,当真这样想?”
“不然呢?”
他的口气听起来,仿佛很无所谓。
“我年纪还不十分大,才不愿守一辈子的活寡。先帝时,有被废的君侍,仗着娘家德高望重,归还本家另嫁的例子。我心里想着,母亲虽不喜我,爵位却高,我若差人传信求她,她大约也没有看我老死在宫里的道理。”
“那日生产时,我拼着一口气,不曾损伤身子,才不是对她还抱什么念想。不过是为了往后,还好嫁人罢了。二嫁无非是门第差些,有什么要紧,知冷知热,懂得疼人才是实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未必要母亲相求,那样麻烦。”
他替孩子掖着襁褓,笑意却淡淡的,不达眼底。
“这几日外面闹得厉害,便是在这冷宫里,听得也分明。若当真是齐王胜了,换了天下,届时宫中大乱,也无人理会我这个无用之人。我们大大方方出去亦可,你说是不是?”
摇篮里的婴孩呼吸均匀,对外面的风雨全不关心。
如意却少见地,没有接他的话。
小脸煞白,手缩在袖子里交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顾怜微微凝起眉。
他这才恍然回神似的,飞快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这几日睡得少,一时走神罢了。”
说着站起身,挤出一个微笑。
“公子稍候,奴去瞧瞧,鸽子汤炖好了没有。好在内务府对咱们照拂,虽是到了这里,也准咱们用厨房。只是连日来,外头闹哄哄的,没人顾得上送东西。这只鸽子来得可不容易,奴得去仔细盯着,没的让几个小侍人给炖坏了。”
刚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慢着。”
他回过身,就见顾怜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出什么事了?”
“公子不是晓得的吗,齐王拥兵作乱,陛下正调了兵马收拾她。故而这些天来,宫里什么都短缺一些。”
“还有呢?”
“没,没有别的了。”
“你还在瞒我。”
顾怜顷刻之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声音却还是沉着冷静的。
“陛下动的什么心思,你不知道,我却怎会不知。但凡她还平安无事,就断然不会短了我们这里的东西。说实话,她究竟如何了?”
如意张口结舌,半晌,忽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他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