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梦多而杂。
先是看到荆年在细细吻着我脖颈上残留的伤疤,黯然神伤地拔出剑,要我对他砍回来,我开口正想劝他,接着抱着我的人又变成了叁的口吻,一声声唤我小酒。
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分裂开来,喘着粗气睁开眼睛。
此时已经入夜,又下起了新一轮暴雨,叁还没回来,荆年我捡起地上被怨气撞碎的铃铛,把它带回佛像的手腕上,一时有些怔愣。
我的确恨透了他。
恨他漠视一切,将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间接害死了属玉师兄,又让我和荆年之间经历了那么多误会和错过。
可是,我能遇见荆年,也是因为他分出了自己的一半魂魄(精神体)。
无论如何,我才是引发整场淋漓暴雨的那只蝴蝶,和叁之间必须要有个了断。
至于如何了断,需与监管者商议。
我通过游戏系统联系上了柏霜,他约我在无定崖上会面。
无定崖本是众仙门人士召唤神武的地方,常年聚集着络绎不绝的人流,但如今血水仙开满整块修真大陆,荆年与3号的纠葛终究酿成恶果,游戏世界的平衡被破坏,魔域和人域的边界即将崩溃,人人自危,没有谁还有心思上无定崖,因此这里反而成了最僻静的地方。
柏霜静静站在崖前,遥望远方,这里地势高,能很清楚看到脚下无数光点,它们流动得非常缓慢,但目的明确,一致地往蚀艮峰的方向飞去、汇合,和他掌心里蛛网般的虚拟地图对应。
“这些是什么?”
“你忘了吗?叁将荆年的魂魄从玩家芯片里取出,打散抛向大海,顺着水流散落各地,这些都是魂魄的碎片。”
我自然没忘,甚至刚刚回想起来,记忆无比清晰,这些碎片里,也包含着那块藏在结发锦囊里的。
单单一块碎片,就能让荆年得以驾驭恨晚剑,若是都汇集了……
想起荆年临走时说要以完整的身体来见我,我顿时明白了,指着光点汇集的中心、蚀艮峰秘境里重塑的肉身,问道:“若是魂魄归位完毕,荆年是不是就能真正复活了?”
“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柏霜目露担忧,调出的系统面板上数值已是一路飘红。“荆年的魂魄能量过于强悍,为了塑出与其兼容的肉身,长出的血水仙已经超出了地图能容纳的阈值,这样下去,整块大陆都会被魔气吞噬。”
我被他的描述骇到,“后果这么严重么?”
“嗯。”柏霜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毕竟荆年本就不是系统设计的NPC角色,太多变量了,没想到就这么发展成了最坏的情况。”
“那该怎么办?”
我顿时为难起来,我何尝不希望荆年复活,但要以如此毁灭性的后果作为代价的话还是……
尽管只是游戏数据,但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柏霜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别担心,荆年和叁的魂魄本是一体,拥有共鸣,若能将叁及时驱逐出游戏,荆年的魂魄力量也会削减,事态就能够控制。”
我立马问道,“那这次你能成功把他驱逐么?”
“我没有办法第二次驱逐他了。”柏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监管者只是一段程序,遵循既定的规则,规则就是只能制裁违规玩家,而现在,叁利用游戏漏洞将你从NPC变为玩家,带玩家出游戏是不违反规则的。”
“第一次为何会失败呢?”我望着他袖中散发出的微光,若有所思。
柏霜也没有避讳我的目光,大方地将柏少寒的魂魄放出来,漂浮在空中,形态稳定,似是被仔细修复过。
那魂魄并不像柏少寒本人一般凶戾,反而非常畏缩,见我盯着它满是烧疤的脸,又躲回了袖子里。
柏霜看着它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悠悠道:“第一次失败,可能是因为,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少寒年少时的影子,尤其是闭上眼睛的时候,所以我一时动摇,没能下手。”
叁的脸和荆年一样,所以长得和荆年父亲柏少寒相似也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