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大的温泉里聚集了十几个人,没一个是精神正常的,有的对着空气又哭又笑,有的无知无觉地把自己的身子掰成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更有甚者拿着石头就往嘴里塞,秦砚上去拦了一下还被狠狠咬了一口。
魏淮铭想到这突然坐起来往秦砚身边凑了凑,把他的手拽了过来。
上次受伤的是左手,现在右手上又少了块肉,倒还挺对称。秦砚看见魏淮铭这眼神就知道他又父爱泛滥了,尝试着缓和一下气氛:“我是不是得打狂犬病疫苗?”
魏淮铭被他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是,必须打。”
“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
魏淮铭于是对秦砚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卫生教育,并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可能毒素会透过皮肤传到里面,那样你就算间接吸毒了,所以必须要去做一个全身检查”的论点,反方辩友秦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还是被强制送到了医院。
秦砚以前没去过医院,但是自从遇见魏淮铭以后就去了两次,还都是被硬押过去的。
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并不差。
魏淮铭盯着秦砚抽血。上次他装黑社会的时候魏淮铭就注意到了秦砚身上的伤疤,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秦砚的胳膊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手臂的线条很漂亮,完全不显病态,满是锻炼过的力量感,青色或紫色的血管在皮肤底下若隐若现,整体像是手感很好的青瓷。
如果这上面没有那么多伤疤的话。
魏淮铭每看一眼心就揪起来一点,到最后干脆别开了视线。
大大小小的伤疤遍布整条胳膊,最长的一条甚至从手腕延伸到了肘部。秦砚只把袖子往上挽了一半,但魏淮铭看这道疤的走势,一定是不止在小臂上。
“这些疤……”他还是没忍住问了。
秦砚刚按上棉签,顺着魏淮铭的视线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回自己的棉签上:“小时候我爸妈打的。”
“家庭暴力吗?”魏淮铭突然想到秦砚的老家,补了一句,“为什么不报警?”
秦砚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把袖子拉下来,叹了口气:“魏队,你不是没在那地方待过,这种事情,太正常了。”
正常到所有孩子都觉得挨打是应该的,根本没有想到这是一种错。
“我从出生起,爸妈就一直在打骂我。我和别的小孩说,他们就告诉我,爸妈打你一定是你做错了,只要什么事都做好就不会挨打了。然后我就强迫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但是我还是挨打。后来又有小孩告诉我,这是应该的,爸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你,你忍着,哄他们开心,就是尽孝。”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不敢报警,而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需要报警的事。”秦砚套上了外套,对着给他整理衣领的魏淮铭说了声谢谢,接着说,“我用了很多年,才弄懂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很幸运,可以有一个接受这些知识的机会,但是有很多孩子永远都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