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柏楠转回头,理着袖口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别人教我的,能饶就饶,积点德。”许世修没有接话,他也不甚在意,单手负在身后,边行边道:“走吧,回宫里去。该饶的已饶了,该死的也该就死了。”
许世修跟在他身后,二人回到宫中。
天已是三更下,最沉的暗夜中,深苑大殿一片灯火通明,宫人宦寺忙乱地将灯笼挂饰一应改为白色,穿过来往众人,花园中有旧侍行走,白衣之下面色惶惶。
再往前走,离人群稍远处,符柏楠远望到了坐在凉亭中的薛绍元。他上下抛着手中彩色手鞠,不时低笑,绛紫衣摆落在黄叶间。
在廊下停了停,符柏楠垂下眼,抬手召来厂卫,枯指一划。
“去罢。”
厂卫领命而走。
他在心中默记十下,再抬眼,凉亭中只剩只手鞠。
它微滚两下,停了。
符柏楠收回视线,抬步向夏平幼的殿宇而去。
及到殿前,此处亦是华灯盏盏,宫人忙乱奔走,见到他来都连忙行礼。符柏楠一路进到中殿,手方按在内殿门上,忽然止住了。
窗纱透光,朦胧可间殿中被吵起来的夏平幼。她似刚刚哭过,眼有些红,拽着符肆的袖子,符肆弯腰给她系衣带,理好发,不厌其烦地叮嘱琐碎。
“为什么要回去?”
“方才已告诉过公主了,是奴才的主父要召奴才回去。”
“可是为什么?”
“公主……”符肆无奈地轻叹口气,转而道:“奴才方才说的,您都记好了吗?”
夏平幼鼓着嘴看他。
符肆方要张口,夏平幼踢着白靴蹙眉道:“不要光脚下地会泻肚,不要总画本子要背策,不要和寺人靠得太近,不要去打扰倾颜静修,不要只吃腌瓜,记得了记得了!”她小手用力攥着他的衣袖,“你的不要我都记得了,那你跟你那个主父说,也不要你回去好不好?”
“……公主强记,奴才已没什么可嘱咐得了。”
符肆答不上,只能苦笑一声转开话,脱开她的手。
可挣开左手,右手又抓上来。“那……那我去跟你们主父说,让你别走,行不行?”
符肆正欲言,殿外窗柩被暗敲几下,人影一闪。他停了一瞬,深吸口气后退两步,给夏平幼磕了个头。
扭头起身,一步两步,他背后忽然抱来一个小小的温暖,他猛然僵在原地。
“阿肆,你记得回来。”软声细喃回荡在空旷内殿,“我等你回来扮大马。”
“你要是不回来,我会发怒的。”
“……”
【我要是死了,你会怒吗?】
符肆闭了闭眼。
【你要是死了,我就会。】
“公主。”
他道。
“符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