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暻提起的这件往事,崔稚晚已经分毫都不记得了。
可是,他口中的那个自己,又确实是她年幼时会有的模样。
她尚且沉浸在拼命于自己的记忆里,寻找一丝半点李暻曾经出现过痕迹,却听他继续道:
“一开始,我知自己尚且弱小,并没有能力保护心悦之人。后来,便是明白,你不会愿意一生被囚在深宫里。
“所以,我从来不会靠近你。
“很多很多年,我皆希望你事事顺心,希望你觅得佳婿,希望他一心待你。
“我以为,我是真的希望,直到景隆十八年,亲眼见到,崔稚晚好似要属于别人了。
“我方才知道,李暻根本没有他自以为那样大度。”
听到她伏在自己肩头抽泣的声音,太子殿下停下脚步,扭头在她发间印了一下。
他说:
“你看,我要的从来都是你。
“李暻一直皆很想要崔稚晚陪他,想了很多年,才终于得偿所愿。
“所以,稚娘,别太早便走,好不好?”
景隆二十一年,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想到今岁太子妃不会出席团拜会,正要离开披香殿赴宴的薛玉珂脚下一顿。
片刻之后,她走回寝宫,将藏在妆奁之下的太子殿下很早之前赠予她的那支巴掌大小,仿若玩具一般的弩机拿出。
今日,会出现李暻口中的那个「唯一一次,出其不意,致人死地」的机会吗?
薛玉珂并不确定,可她依旧选择将小弩揣进了袖口里。
这一日,东宫通往玄武门外的大道格外安静,晋王调动的兵马便埋伏在道路东侧的丛林之中,只要太子现身,他们便可截去全部退路,让他有来无回。
果然,没过多久,李暻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然后,太子殿下看见,自己唯一的亲兄弟李暕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瞄准自己,娴熟无比的开弓、搭箭。
同一时刻,太子妃透过窗子敞开的小小缝隙,瞧见外面竟突然飘起了雪。
实在无法继续躺着等待,崔稚晚将外氅披上,走下床去。
谁知,她才刚一推窗,便见一层又一层的卫兵正在朝着承恩殿围拢而来。
崔稚晚的心「怦怦」的敲击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晋王手中的弓已拉到最满,仿佛转瞬间箭矢便会奔至对方眼前,而后毫不留情的取走自己兄长的性命。
可是,并没有。
太子和他的卫兵没有预料之中的慌乱,李暻分明瞧见自己的箭指着他,却没有任何偏头避让的意思。
谁能料到,李暕竟在这样至关重要的一刻,想起了小的时候,阿兄站在一旁告诉他,该如何抬臂,如何张弓,如何瞄准。
还又那句似乎正在耳边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