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鱼龙”常年生活在昆仑山各种江水湖泊中,习性凶猛,一下子抓那么多只,并不容易。更令方征决心要阻止的,是把人裹了壳投下去的血腥仪式方法。都不用想,这些牺牲者,定然是小氏族或社会地位卑下之人。就跟“祭岁星”要杀掉男的星祭者似的。
不过,这回方征可不会像给子锋讲道理一样劝大国主。那是自不量力,且无济于事,而且还有暴露的风险。
方征先去星祭长那里打听“冉遗祭太一”的细节,推说是替大国主尽心,问得仔细一点。他这拉大旗做虎皮果然骗到了星祭长。
“这古法,是两百年前的祖姜的族长记录的。”星祭长道,“当时也是寒魔侵袭,雪下了两百天。所有草木走兽都被压倒雪下面。当时的族长自己也在那一百人中,以身殉之。然后,太阳终于出来了。”
信息虽然很玄乎,但对于方征来说,就已经足够用了。
方征回禀大国主的时候,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劝到:“国主,两百年前那次成功,是因为当时的族长选好了继承人,自己也在那批祭祀者中。或许这种程度的牺牲,太一神明才会垂怜。可是……”他忧心忡忡道,“您不能,松儿还很小,祖姜离不开您的。”
祖姜大国主明显犹豫着,不确定是否这个方法真的要族长跟着殉葬才能起效。方征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算冬天结束了,要是您不在这里。祖姜的百姓会生活得更悲惨啊。”
“可是我不去,古法不起效怎么办?”她的确信奉白塔上的记载,本来决定很认真地履行。当然,她还没有完全做好牺牲准备。听方征这样一说,更加动摇。
“换个办法吧。”方征庆幸,大国主搁浅了这个方案。
可是,隔了两天,方征却又发现祖姜大国主迫于压力,开始重新启动这项古祭。
那天方征正在房间里研究那枚蛋,忽然听到外面不寻常的吵扰。看守他的那些卫兵在和外面之人争论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方征的耳力,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变得一致,轻轻地朝自己房间里走来。
方征的重华剑只能偶尔拿回来,大部分放在要搭建的那座庙中。方征于是捡了个大喝酒的陶爵握在手上,躲在门边。
只听“砰”地一声,门被长枪捅开。方征闪过随即刺来的长矛,发现看守他的那些卫兵已经和其他军团里的人合流。她们之前忠于大国主,但现在已经被说服。
方征挥动爵器荡开她们的长矛,呵道:“你们这是反了?”
之前的偷窃事件,十大氏族已经被砍了三个女主。仇恨和不安经过发酵,剩下的七个联合着六大军团,做出了逼迫大国主殉祭的决定:
冬天的漫长、木炭的耗尽、不得人心的改革,卑劣男人的上位,以及——她那群大猞猁全都离开了瑶城,只剩下一只。
虽然方征早就知道祖姜统治阶层迟早有一天会崩溃,但亲眼见到这一天来临之际,心中依然充满了措手不及的震撼。
方征格住那些卫兵,她们背后款步走来几人,是昆仑军团的高层。其中有涂山月、高辛星等军团长。她们冷漠地瞪着方征,眼里皆是不屑和憎恶。
方征放眼更远的地方,祖姜大国主的寝宫里到处都是披甲持戈的士兵。她们不少脸上都有冻伤的痕迹,衣衫就像把所有的绵和麻都套在身上,神色麻木中透着狂妄。她们四处毁坏祖姜大国主那些奇花异草。
不是所有人都要造反,有些士兵在抵挡。两拨人马在造型精美的屋宇中交锋。虽然这个时代的建筑不像后世的亭台宫阙,但以木石结构精巧搭建,已经属于最精美的档次,此刻却被冲撞成残垣断壁。
数不清的陶器被砸烂,桌椅被劈烂,梁柱轰然倒塌,血流满地,尸体逐渐增加。
方征快速地从她们的包围中缩了出去,没有跑几步,就看见骑在最后一只大猞猁背上的祖姜大国主。
铜柱的火焰都已经熄灭,她穿着厚厚的毛毡,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刀,刀背上有血迹。
而她的面前,星祭长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权杖,周围都是曾经忠于大国主的那些军团长。
“是你传的!”祖姜大国主咬牙切齿道,“从两百年前的记载,挑出国主殉祭的部分,故意夸大作用——我应该早一点、早一点把你——”
星祭长冷漠道:“拜你那王夫给的启发。”
天地良心,方征本来是想反其道行之,让大国主不要殉祭。想不到星祭长能利用这个来联合愤怒的其他女祖和士兵,逼宫造反,也算是有手段的阴谋家了。
方征此刻躲在旁边的隐蔽木丛中,周围被连根拔起的草木太多,把他遮盖住,他能从空隙能看到前方的情景。
“你们这群贪得无厌、目光短浅之辈!”大国主吼道,“是不是非要同归于尽!?”
方征注意到大国主准备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瞬间怀疑,难道她给所有高层都下了药或者用某种手段控制?
星祭长声音更冷漠了,“当年,烛光先帝为了你能顺利继位,给白塔、氏族女祖和她们的继承人种下毒虫。由你掌握着。已经十年了。你可以试试,那毒虫还有没有用。”
大国主咬牙,快速在怀里掏出个小陶罐打开,里面传来嘘嘘索索的虫声,却没有一只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