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才身边的那个瘦高个曾经在街上卖画糊口过,他当然知道柳照影这是要干什么。
“那、那个柳兄,这样不好吧?”
在这么清雅的地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即便是论画,也多有小厮在旁准备着香炉木案伺候着,大家喝茶赏景,顺便交谈品画。
而他们这么幕天席地地搭个摊子出来,好像挂灵幡似地把画都高高挂起来。
这怎么想都有点……羞耻吧?
就连他这个曾经在大街上卖画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这个叫柳照的小兄弟这么无所畏惧呢?
小小年纪能修炼出这等脸皮,也实属不易了。
柳照影手上不停,边说道:“鹿鸣宴上有说不能这么做吗?”
“没有是没有,但……”
“大雅大俗,既然没有,大家同样都是推荐自己的画作,交流心得,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这几人里又有哪个能说得过柳照影的,她那一套歪理下来,大家听起来似乎渐渐也觉得没有哪里不对。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个画摊都准备好了。
“苗四,开始吧。”
一开始那个个子矮小、货郎家出身的年轻人看了一眼周围,见也没人阻止他,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好委委屈屈地听了柳照影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仰高了脖子,亮堂的嗓门就打开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瞧一瞧看一看啊……”
柳照影听了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再大声点。”
众人:“……”
更可怕的是她也不知去哪里借来的一个梆子,配合着苗四的声音一下下敲着,声音脆亮,让人不注意也不行。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来。
“他们在干什么?摆摊的吗?”
“也是来论画的吧,可怎么行事这般粗鄙!把鹿鸣宴当成什么地方了!”
“八成是见没有人理会哗众取宠呢。”
四周无数的议论探讨声响起,那些人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刷刷地刺到众人身上。
张秀才手里正晃着挂起来的一幅画,是他自己所做,但是此刻他宁愿根本从来没画过这幅画,他想把脸藏在画纸后面。
好丢人啊。
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人,这些年轻人虽然出身地位不高,可也一向把礼义廉耻看的重,面对越来越多的围观和嘲讽,自然脸上也开始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
柳照影却不怕,对围观的众人扬声道:“各位,既然这里是画会,那就得许人切磋技艺、展示自我,我们几人都是备考的画学生,不才与会,恳请各位师兄们指点,要来比试比试的也可以。”
她还指着那准备好的几张画案,完全一副要现场跟人较个高下的打算。
她这个架势,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街边卖艺打擂台的,一言不合就是切磋切磋,戾气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