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未得应声令孟砚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的觑着皇帝陛下的脸色,却见赵缨忽地笑了起来,“来的这样快。”
“陛下?”
“请宣王殿下进来,”又道,“你们都退下。”
孟砚并不敢有异议,利落地领着其余的小内侍一道退下,甫一转到侧面廊亭,余光便瞥到宣王赵绪负手而来,神态从容地走进那座巍峨的承明殿。
他想陛下与宣王殿下如今再见,竟已是经年三载,从前与义父一道在承明殿当差的光景,仿佛皆如昨日。
一道风从他的后颈吹过,令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便愈发低下头去,不敢再胡思乱想。
赵绪已经重新换过一身衣衫,玄色锦缎,用金线绣了一些万字的花纹,不显得老成,只显天家气势凛凛,愈显威风。
赵缨端坐在桌案之前,静静瞧着踏门进来的赵绪,犹带着外头的一点冬日料峭,缓缓走过那座几近熄灭的香炉,立在阶下,向他投来淡淡的目光。
二人皆是不语,一人负手挺立,一人正襟端坐,于幽深寂静的大殿,如同两段背道而驰的岁月。
“皇兄,久违了。”
赵绪平淡开口,目光却落在新帝手边的红釉茶盏。
赵缨缓缓抚摸过光滑的红釉杯身,神色冷淡。
“三弟。”
“从前父皇最爱红釉盏,皇兄如今竟也有几分相像。”
赵缨闻言抬起袖摆上繁复的天子纹饰,淡淡道,“宣王觉得孤如何。”
赵绪轻轻一笑,亦是含笑问道,“不知皇兄问的是我赵氏的新帝如何,还是裴氏的新帝如何?”
赵缨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赵绪,觐见大盛天子立而未礼是为不恭,口出狂言是为不敬,你这是谋逆。”
赵绪淡笑一声,负手直面赵缨的质问,“陛下屠戮手足,放纵外戚擅权,是昏聩。昏聩之君,何敢称为君?”
他手中握着半截断箭,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的花纹,这是骁骑营裴贺的特制弓箭,新帝于拔擢裴贺之日亲赐,以示恩宠。
赵缨轻轻瞧了他手中的箭一眼,“宣王殿下既然好端端地站在孤的面前,不知道孤屠戮的是哪一位手足。”
赵绪不语,只是冷淡地瞧着座上的天子。
悯园是他的地方,赵缨选了悯园动手,也未必存了必杀之心,不过是个警告。
赵缨垂眼瞧着手边的奏章,淡淡笑道,“三弟,你若安于南地,孤自然保你平安,可如今你来帝京,想要什么。”
赵绪自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右手略略一抖,便将它轻巧地展开在新帝的面前。
“自然是贺寿,南疆文书和征北大将军谢真,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谢真。
赵缨信步走下台阶,立在赵绪的面前,神色未变,只缓缓淡道,“孤觉得,很好。”
冬日里的阳光微弱,从半开半阖的窗边透过,将殿上二人的身影拉长,远远瞧过去,似是比方才更近了一些。
裴贺自宫里头回来,便见到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都是往嘉鱼的院子里去,问了方才知道,有一位受伤的沈姑娘,在六小姐的院子里养伤。他将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便大步向后院走去。
“三哥。”
裴贞自园内缓缓走出,手中握着另外半支通体漆黑的箭羽,“你的箭。”